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秒,書音終於確信了燕辭不是在開玩笑。就是沒搞懂,他說的喜歡,是欣賞之情還是男女之意。
這種藉着玩笑說出來的表白,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本來就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不論他說的的喜歡是哪種喜歡,總歸是個不好的開端。
“解約吧。”沉默良久,書音丟下了這樣一句話。
燕辭眸色加深,“解約?”
書音“嗯”了一聲,“談感情傷錢,協議裏白紙黑字寫了,我不喜歡這樣。”
“協議早被你親手撕了。”燕辭整理了一下大衣,坐直了身子。
書音在他對面的紅木椅子上坐下,“那更好,就當沒發生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吧。”
“我已經在獨木橋上了,你要怎麼辦?把我推下去?”
書音好言相勸,“你才剛剛上橋,退一步回頭是岸。”
“退不回去,我後腦勺又沒長眼睛。”
書音:“……”這話說得活像個無賴。
無賴走到她面前,雙手扶着木椅把手蹲下:“我可以陪你一起過獨木橋。”
他的雙臂把書音圈在了椅子裏,讓她避無可避,她只能擡眸與他對視,講道理:“獨木橋之所以叫獨木橋,就是因為它的寬度一次只能過一個人。總有前有後。不可能一起過。”
“那我揹你。”
書音腦子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某人思路太開口,原諒她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反駁。
“或者我抱你也行。”燕辭說。
書音不想聽他說話了,因為說不過他,所以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閉嘴吧你!”
閉嘴是不可能閉嘴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閉嘴的!
燕辭親了親她的手心,見她沒反應,又得寸進尺的伸了舌頭。
溫熱的觸感讓書音猛地縮回了胳膊,她把手藏到身後去,“別逼我在這麼值錢的地方揍你!”
“那換個地方。”燕辭把她抱到了牀上。
書音看着牀頭上寫着的“鸞鳳和鳴”四個大字,大眼睛裏充滿了疑惑,“這是婚牀吧?”
“是嫁妝”,燕辭摸着牀頭掛落,說,“此牀名叫六柱五檐滿金雕花大牀,距今以有百年曆史。”
燕辭指着牀面浮雕鎏金的戲曲人物和吉獸,介紹道:“明清時期,嫁妝檔次越來越高,為了能讓女兒在婆家擡起頭來,孃家人在嫁女兒的時候,都會準備一份體面的嫁妝。這張千工拔步牀,一天一工,耗時整整三年。”
“然後呢?”
書音以為他接下來要講一講這牀的歷史淵源,萬萬沒想到,他話鋒一轉,說道:“此牀屬二進抜步牀,工藝非常精細,實木榫卯結構……”
“等一下”,書音越聽越覺得話題偏得厲害,“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牀結實穩固,適合做’愛。”
書音:??
“老祖宗的東西,拿來給你這麼用的?”書音臊得厲害。
“這張牀沒用過”,燕辭拍拍柔軟的牀墊,“墊子也是我新買的。”
“那這間屋子……”
“一直是我在住。”
書音眼底的疑惑更深:“這不是王奶奶的房子嗎?”
“從前是。這房子,包括這牀,都是王奶奶的嫁妝。”
這事兒說來就話長了,燕辭選擇長話短說,給書音大致講了一下王奶奶的生平。
王奶奶生於民國21年,長於北平,父親是政界名流,姥爺是文壇巨臂。她出身富貴名門,從小,彈着鋼琴唱着崑曲,畫着國畫跳着芭蕾,穿着旗袍講着法文。與她交集的人或事兒,都要通過當年的報紙才得以知曉。她本該過着錦衣玉食的名媛生活,直到後來,遇到了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男人。
再後來的事情,燕辭不用說書音也猜到了,無非是家人反對,發生分歧,再分家自立門戶之類的。
不料燕辭卻搖了搖頭,說:“他們結婚了,老先生對王奶奶很好,感情也很穩固,這四合院是兩人一起建的,準備用作婚後新居。”
燕辭指着窗外,“院子裏的石榴樹是老先生親手栽的,象徵多子多孫,人丁興旺。棗樹是王奶奶親自挑的,寓意早生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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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樹木只剩光禿禿的枝椏。
書音一眼望過去,卻好似看到了石榴花開的盛景。
可是到底這座院子還是沒能發揮它本來的作用,老先生至死都沒能住進來。
20世紀50年代,抗美援朝戰爭自此開始。10月,*****赴朝作戰,老先生就是其中一員。
1953年7月,交戰協議簽字停戰,老先生卻沒能活着回來。
期間,王奶奶家道中落,父母親人走的走,散的散。混得稍微好一些的親戚,移‘民去了香港。原想帶她一起,王奶奶卻執拗要在這裏等老先生回來。最終等來了一捧骨灰。
她至始至終都沒有搬進這座院子,卻守着它過了一生。
院子大,維護費用也不低。
前些年,老奶奶實在是負擔不起了,準備上交給國家,拜託燕辭幫忙辦手續。談話間,幾次老淚縱橫。
燕辭不過是聽了個故事,王奶奶講述的卻是她的一輩子。
捨得嗎?自然是捨不得的。
他還記得王奶奶笑着對他說:“你要是有錢就好了,奶奶就把這院子盤給你。等你將來遇到了對的人,就來這院子裏看看,住上幾日,也當我和先生在這裏生活過了。你比奶奶命好,一定會婚姻幸福,和和美美的。要是遇到了對的人,千萬等不得。唯恐這一等,就是一輩子……”
燕辭聽進去了,也是從那時下定了決心要找書音。
燕辭省去老奶奶說過的這段話,對書音說:“那時我還沒破產,就把院子盤下來了。”
書音沉默半晌,“等一下!”
“怎麼了?”
“意思是……這四合院你一早就買下了?”
燕辭沒否認。
書音突然坐直了身子:“那為什麼你破產之後,法’院清算的時候只拍賣了清崖灣那套別墅?”
燕辭:……小姑娘腦子轉得還挺快。
“還有!我沒記錯的話,你當時去房產中介租房子了吧?”書音眯着眼睛,小模樣看上去是要翻舊賬的節奏,當初要不是看他無家可歸可憐兮兮的,她怎麼可能引狼入室!
燕辭急中生智,握住了她在風中亂舞的小爪子,“院子盤下來之後一直沒去辦手續,所以我忘了。不信你看房產證。”
燕辭把木盒子搬過來,翻出房產證遞給書音以證清白。
房產證上寫着“王薇如”三個字,應該是王奶奶的全名。
看樣子燕辭確實沒說謊,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書音是個知錯能改的人,她把房產證和遺囑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裏,乖乖道歉,“我錯了,誤會你了。”
“就這樣?”男人皺着眉,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書音拉着他的衣袖一角,輕輕扯了一下,算是示好。
男人不為所動,一如既往的傲嬌。
書音無奈,霸道總裁式的掰過他的臉,對着他的臉頰吧唧就是一口,“差不多得了啊你,別蹬鼻子上……唔……”
男人突然反捧着她的臉頰,狠狠的吻上了她的紅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