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她……不能不幹啊。”
“朱掌櫃,你去勸勸小夫人,求她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圍牆外的人是悔不當初,自知無顏面對林寶初,所以想讓朱金華去當這個說客。
經過這事兒,他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豐耕縣有林寶初和沒有林寶初,有多大的差別。
之前是他們被豬油蒙了眼,把林寶初對他們的好當成了理所當然。
如今沒了林寶初拽着他們,日子的差別就顯現出來了。
縣衙不發糧種,不給分耕,工廠也慢慢停了,被遣散回家的人越來越多。
每個人家中的收入來源,被一刀切到腳底,所有人都慌了。
他們這個時候,纔會特別想念以前有喫有穿有活做的安穩日子。
朱金華聽到此話,心中一個冷哼:活該!
但明面上,他並未顯現喜怒。
只說了一句:“想求小夫人原諒就自己想辦法,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何談誠意?”
其他人被嗆得語塞,不敢再說什麼。
默默走開了。
–
縣衙後院。
外面的菜地被百姓們薅禿了,林寶初看着鬧心,所以她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
這些天,她都在縣衙後院的菜地裏,種種菜、翻翻土。
日子過得十分無趣、平淡,活像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婦。
“咕咕咕……”
林寶初用鋤頭翻土除草,挖到蚯蚓了,就招呼一羣拳頭大小的小雞叫來喫蚯蚓。
小雞羣跟在她腳邊,它們喫不到菜,只能啄地上的嫩草。
看到有老菜葉子,林寶初還會蹲下來剝掉,然後用手掰碎,丟給它們。
籬笆院外,刻意或偶然路過的百姓很多。
看到這一幕,誰也不敢打擾她。
除了池朔。
池朔見林寶初已經‘消沉’了大半個月,縣衙是一點兒重新開門的跡象都沒有,他都替她感到着急。
其實是他自己很着急。
他真的很想知道,面對一城之亂,林寶初後續會怎麼做。
這對他來說,是個非常寶貴的治國經驗。
畢竟朝廷裏有太多太多企圖顛覆皇權的人!
“林姑娘,你就當真撒手不管豐耕縣了?”池朔在旁邊的菜壟蹲下,扯了一片菜葉子捻在手上把玩。
種菜令人感到平靜,林寶初看見他豁禍自己的菜葉子,也沒多大情緒起伏。
她繼續手上的事兒,“沒什麼好管的,大家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日子,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豐耕縣。
挺好的。
“好嗎?”池朔給她分析,“你關了工廠,斷供美食街,下半年的分耕也收回來了,你知道你得少賺多少銀子嗎?!”
這大半個月,林寶初把工廠現有的原材料都加工結束之後,就沒有再做深加工了。
糖廠、油坊、酒坊、加工廠,全面停工。
超市也關門了。
池塘、蔬菜、養殖場不能停,但均不再供應豐耕縣,全都往外售。
美食街有一半以上的攤位要依靠林寶初手裏的原材料,她不再供應豐耕縣之後,那些攤主就關店了。
離開了林寶初,豐耕縣如今的情況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沒肉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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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詞和名詞雙重意義上的沒肉喫。
城裏僅有的兩家殺豬鋪,她也斷供了。
現在城裏人想喫肉,只能到吉祥客棧和福客來飯莊下館子。
一頓兩頓還喫得起,再多就真不行了。
“我少賺銀子,是爲了讓大家多賺。”
林寶初的語氣聽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的,“我生意做得太大就有說我一手遮天,現在我收手了,大家不就有機會了嗎?”
其實她知道,自己突然全面收回生意,會對豐耕縣造成多大影響。
一個地方,如果只依靠一家獨大的企業來給他們創造經濟、提供崗位的話。
那麼一旦這個企業撤出,這個地方的經濟就垮了。
不僅百姓掙不到錢,用工崗位的減少,也會給這個地方的治安,帶來巨大的壓力。
所以前世扶貧時,有企業願意入駐,給扶貧戶帶來工作崗位的話。
他們是要放鞭炮列隊歡迎的,哪兒還會把人趕走啊。
池朔知道林寶初委屈,也真心爲她感到不值。
他靈機一現,誠摯邀請她,“林姑娘,你可有興趣到我們肅朝去看看,我們肅朝的海好看極了。”
“池公子,你這是在挖牆角啊。”
林寶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最終目的,她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但是抱歉,恕我不能答應,畢竟我是盛朝人。”
“你我兩朝雖交好,但若沒有朝廷的准許,我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叛朝之事。”
池朔再一次豎起對林寶初的敬意,她竟還是這般堅定的忠於朝廷之人。
同時也很惋惜,怎麼這般會種地、會扶貧、會賺錢,還忠於朝廷的人,不是出生在他們肅朝!
遺憾啊,遺憾!
“林姑娘,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哪怕日後你我兩朝交惡,我也會認你這個人!”池朔非常豪邁道。
他難得遇見這麼對胃口的人。
林寶初:“……謝謝啊。”
“既然我們是朋友,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你沒和豐耕縣鬧翻,現在的你,會怎麼做?”池朔趁機問。
原來他的目的,還是在這兒啊。
“還能怎麼做,想辦法發展其他經濟,從別的地方找補這一次的損失唄。”
林寶初嫌池朔把她的小雞嚇跑,正想把他趕走時,籬笆院外突然走過來一羣人。
二人聞聲看去,只見一羣男女老少,赤膊薄衣,身背荊棘。
朝着林寶初所在的方向,‘撲通’一聲兒,直接跪下。
他們跪下之後,也不說話,就是低着頭,做認錯狀。
林寶初站起來,沒了辣椒樹的遮擋,看得更清。
只見那羣跪着的男女老少中,男人均是打着赤膊,女人僅穿一層薄衣,其中還有老人和孩子。
最小的,估摸也就一歲多的模樣。
這羣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背上都揹着一捆帶刺的樹枝。
池朔回頭看林寶初,說:“這是負荊請罪啊。”
林寶初看着他們,眉心微微抖了抖,並未說話。
只是把雞抓回籠子裏,然後轉身回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