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做錯事了,就要受罰。
嘉寶三年,中秋佳節。
涼京,皇宮,壽康宮。
爲籬下,黃花開遍,秋容如拭。
宮牆沉靜,萬里清寂,暮秋的雨帶着鹹味兒,沈甸甸的打在黃葉上。
皇宮內處處掛滿了精巧的彩繪八角宮燈,結着絢爛的穗子。
銀龕裏摻着香料,屋內瀰漫着溫暖和煦的醉人氣息。
沈卿婉穿着絲綢裏衣,躺在軟塌上,雙眸微閉,聲音淺淺。
“今日都中秋了,德勝和瑤姐兒爲何還未到涼京?”
杏春跪在長毛地毯上,輕輕地給她捶腿,聞言,略思索片刻。
“娘娘,許是路途上遇到了些事耽擱了,德勝公公早在幾日前就來了消息,說是已經動身了。”
沈卿婉換了個姿勢,微微坐起身,從旁邊的小几上拿起一塊月餅,嚐了一口。
“攝政王呢?可回來了?”
杏春手下動作不停,可想要說的話,卻在嘴裏轉了一圈,小心翼翼地開口。
“攝政王今晨便入了正陽門,許是昨晚披星戴月趕回來的。”
沈卿婉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果然回來了,本宮就知道他一定會趕回來的,可說什麼時候入宮面聖了?”
杏春手下微頓,小聲道:“奴婢還未來得及問,邢嬤嬤就在外面候着呢。”
沈卿婉當即開口,“快讓邢嬤嬤進來。”
杏春站起身,後退着走到門邊,把邢嬤嬤喊了進來。
“娘娘,中秋安康。”
沈卿婉擡手一揮,只急着問:“攝政王可說什麼時辰入宮參加中秋家宴了?”
邢嬤嬤彎着腰,小心地嚥了口口水,纔開口。
“娘娘,剛剛王爺讓人來信兒了,說是要去祭奠母妃,今日不來宮裏面聖了。”
沈卿婉原本帶笑的臉瞬間黑沉一片,咬了咬後槽牙,秀眸裏燃着怒火。
“不進宮了?呵,他倒是有個好由頭!出去那麼久,回到涼京,竟敢如此推脫!
他到底是不想入宮面聖,還是不想見到本宮!虧本宮還日日爲他掛心!
真是狼心狗肺!他就是故意要惹本宮不快!”
話音落,將手中的月餅捏成碎渣,丟到了地上。
屋裏瞬間寂靜一片,幾個丫鬟連呼吸都放緩了,屏息凝神。
沈卿婉眼底涌動着暗潮,看着地上碎成渣的月餅,忽而淺笑一聲,伸手摸了摸豔紅的丹蔻。
“今日這月餅是誰做的?”
杏春似乎察覺到什麼,越發放低了聲音。
“這月餅是小廚房特地爲娘娘準備的,都是依照娘娘的口味做的,娘娘最近不是喜歡喫江南甜軟的糕點麼,奴婢還特地從江南請來了最好的廚娘……”
沈卿婉擡手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帶着一絲幽冷的寒氣。
“去把那個廚娘帶過來,讓哀家瞧瞧。”
杏春一聽這話,雙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毯上。
邢嬤嬤轉頭瞪了她一眼,“沒用的東西,沒聽到娘娘的話麼,還不趕緊去!”
杏春臉色發白,踉蹌着小跑出去了,沒多久,帶了位身穿杏黃長裙的女子入內,正是剛從江南請來沒多久的林
![]() |
![]() |
![]() |
廚娘。
林廚娘進了屋,也不敢亂瞟,只跪在地上,把頭磕向地毯。
“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沈卿婉淡淡地掃她一眼,“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林廚娘不明所以,慢慢地擡頭,也不敢與她對視,微垂着目光。
沈卿婉側過身來,伸出指尖,勾住她的下巴,似乎頗感興趣地看了看。
“你這櫻桃紅脣倒是生的不錯。”
林廚娘聽到她陰惻惻的聲音,嚇得渾身直抖,卻不敢吭聲。
沈卿婉眼底暗光一閃,長長的指甲劃過她的脣側,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確實不錯,若是把上面捂住,倒是跟那踐人的脣有幾分相似。”
林廚娘雖不知她口中的那個人是誰,但周身被寒氣籠罩着,心中猜測太后這是動了怒。
一股涼意順着膝蓋竄上後背,身體抖若篩糠,脣邊痛的火辣辣,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
沈卿婉看着那雙含淚的眸子,笑的越發張狂。
“聽說這月餅是你做的?”
林廚娘根本不敢跟她對視,只淺淺地嗯了一聲。
沈卿婉眼見着她的脣兩邊冒出了血珠,這才收回了手,好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你不知道哀家不愛喫紅豆麼?”
林廚娘肝膽俱顫,下意識看向邢嬤嬤,分明是她特地囑咐的,說是太后娘娘最愛喫紅豆。
可惜她求救的目光被面無表情的邢嬤嬤忽略,只能重重地把頭磕在地上,不停地告饒。
“娘娘,是奴婢該死,下次一定記得。”
沈卿婉從杏春的手上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指尖上的血。
“念在你是初犯,哀家饒你不死。”
林廚娘聽到這話,好似從地獄昇天,正要叩謝,卻又聽她接着說。
“在哀家的壽康宮,做錯了事,就一定要受罰的。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且把自己做的月餅全部喫下去吧,什麼時候喫完,什麼時候停下。”
林廚娘如墜冰窟,整個人癱軟在地毯上。
爲了晚上的中秋家宴,之前邢嬤嬤特地囑咐她做了上百個紅豆餡的月餅。
這要是一次性喫下去,豈不是要撐死?這跟死罪有何區別!
沈卿婉卻不再看她一眼,朝杏春擺擺手。
“把人帶下去吧,不要在哀家跟前杵着了。
你監督着點,什麼時候喫完,什麼時候來給我覆命。
若是喫不下去,就想辦法讓她喫下去,一個不剩。”
杏春小腿肚子抽抽着,邁着沉重的步伐把死狗一樣的林廚娘拉走了。
空氣裏只剩下林廚娘撕心裂肺的抽噎聲。
邢嬤嬤眼底一片清明,上前幫她捏着肩膀,眼觀鼻,鼻觀心。
“娘娘,聽說二姑娘還未回來呢,會不會已經到府上了,忘記往宮裏遞消息了,要不親自去看看?”
沈卿婉原本帶着絲怒意的臉,忽而挽出一個淺淺的笑。
“嗯,你說的在理,瑤姐兒出去那麼久,哀家甚是擔憂,理應親自去看看那丫頭,讓人準備好,擺駕攝政王府。”
邢嬤嬤嘴角淺淺一勾,垂着頭,上前幫她更衣,又讓人準備好軟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