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恢復青春的丈夫摟着妻子哭了:“你怎麼那麼傻?你這個傻丫頭,你把壽命都給了我,你又該怎麼辦呢?”
元娘安慰他:“沒關係,我只是老了一些而已。我是妖,我還要修爲支撐,不會死。你看,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們又能繼續相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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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們以老妻少夫的模樣,繼續生活,開一方小小的鋪子,賣酒爲生,簡單幸福。
林傾月問她:“當真只是這樣?”
元娘道:“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我雖然是妖,但奉公守法,連缺斤少兩的事情都不曾幹過。所以,我不明白你們玄鏡司爲什麼要找我。難道妖怪連安分生活的資格都不配有嗎?”
林傾月道:“若真如你所言,玄鏡司自然不會找你麻煩。但是……”
她拿出一方手帕,展開之後,露出一條已經失去了生機的蜉蝣絲。
“這是你身上之物吧?被感染的人已經死亡,這是從他腦袋裏取出來的。對此你有什麼解釋?”
元娘看了又看,最後點了點頭:“這是蜉蝣絲,但是……”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頓了頓,又道:“蜉蝣絲由我的頭髮所變,成蟲後便會努力地想要靠寄生存活。這可能應該只是一次意外,以後我一定注意,保證不會再出現類似的事情。”
林傾月挑了挑眉:“是嗎?可這並非一例,保守估計感染人數至少在五百人以上。且還包括皇室貴族。如此,你還覺得是意外嗎?”
她那雙漆黑含笑的眼眸,審視着元孃的時候,彷彿已經看穿了一切。
“不是意外的話,那就是刻意爲之。這世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操縱蜉蝣絲?”
元娘沉默了。
林傾月問:“你還要替他隱瞞嗎?或者,替他頂罪?”
元娘無奈開口:“他應該也是爲了我。我們本不想害人,只想平平淡淡地相守。可這些年,無論我們走到哪裏,附近的人一聽說我和阿恆是夫妻,就露出詫異的眼神。”
“背後議論尚且不算什麼,還有一些長舌婦,會在我們的鋪子前,故意當着我們的面嚼舌根。”
“世人對女子真是不公平,男人八十,妾十八,他們說這叫一樹梨花壓海棠。可反過來,就會讓人指指點點,好像我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兒一般。”
“其實一開始我也並不在意,可當那些話聽得多了,心底總是會難過的。每當我難過的時候,阿恆就會逗我開心。他問過我很多次,有沒有辦法幫我恢復青春。他說他不想看我難過時落寞的眼神。”
“所以,就算他真的做錯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他,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說這話的時候,那枯槁的老婦,渾身都溢滿殺氣。
車廂內沒有一絲風,可她滿頭的銀髮,卻無風自動,每一根都是她的殺器。
“林副使,我並不想與你們玄鏡司爲敵。若你們能網開一面,我願意和夫君離開京城,隱居山野。若你們非要咄咄相逼,致我們於死地,那麼我也只能拼個魚死網破。”
林傾月淡定地喝完了杯裏的茶,道:“你放心,我不想和你拼個魚死網破。”
元娘略微收斂了殺氣:“所以,林副使願意放我們夫妻一馬?”
林傾月點頭:“當然願意。可我願意沒有用,也要看你的夫君願不願意和你歸隱山野——到地方了,我帶你看一場好戲。”
車停,林傾月率先下了馬車,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下車吧。”
元娘下了馬車,放眼看去,只見面前是一座極爲雅緻的莊園。朱漆金釘獸首大門,巍然矗立。
大門兩側還立着兩尊兩威風的石獅子。
單就門頭的規模,就知主人非富即貴。
元娘奇怪:“這裏不是玄鏡司?”
林傾月道:“自然不是玄鏡司,一開始我不就說了,要帶你來見你夫君嗎?”
“他怎會在這裏?”元娘想起來了,“對了,他今天一早出來送酒。難道這一戶人家,就是訂酒的大客戶?可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阿恆他怎麼還在裏面?”
“與其諸多猜測,不如隨我一見,我也很好奇什麼樣的男人,竟值得你爲他放棄青春容顏,甘守平凡。”
此刻,在這座豪華莊園裏,阿恆正躺在一個年輕女子的懷裏,喫着精美的糕點,手則肆意地在女子的胸脯前遊走。
女子衣衫半露,眼神迷離,嬌滴滴地嚶嚀一聲:“郎君你好討厭,往哪裏摸嘛!”
阿恆笑得輕佻:“怎麼,這樣就受不住了?你的身子我哪裏沒有摸過?”
阿恆喝了口桃花釀,喊在嘴裏,又渡進美人嘴裏,問:“我的美人兒,滋味如何?”
美人點頭:“好喝。”
阿恆擦了擦嘴角,站起來:“你先喝着,得空我再過來。”
美人戀戀不捨地拽着他的衣角:“你到底什麼時候把老太婆趕走?那滿臉的褶子,你看着不噁心?”
阿恆沉默片刻,說:“時機未到。”
美人不解:“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實在不明白,你放着這麼好的莊子不住,卻非要跟着老太婆當壚賣酒?連件好衣服都沒得穿,還得被她使喚着幹活,這不是自己找罪受?”
阿恆道:“我留着她,當然是爲了有更大的用處。一時的榮華富貴又算得了什麼?我想要的,遠非你能想象!”
美人撲在他懷裏,嬌滴滴地說:“妾不懂,郎君就告訴妾嘛~”
阿恆捏着她的下巴,朗聲一笑:“且再等等吧,很快你就會知道。”
說罷了,他整理好衣服,快步走出。所過之處,奴僕跪拜而送。明明身上還穿着粗布素衣,可整個人卻氣勢十足。
高高的屋頂上,元娘臉色慘白,腦子裏嗡嗡作響,愣愣地看着那人的走出莊園大門,坐上日常送貨的簡陋驢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