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去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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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拓去城南那處偏宅看老夫人。
特意未讓郝守正提前告知,出其不意便到了。
走到大門口,見院門緊閉,他上前叩門。
很快門打開了,開門的人十分警惕,只打開一條門縫。
是其中一個護院韓炎。
也是舊時受益於他父親的舊部家屬,是他第一批招至身邊的護院。
韓炎見來人是宋拓,十分驚訝,“侯爺……您來了?”
宋拓頷首。
進了院子,見裏頭清靜安寧,顯是從未被人打擾的跡象,提起的心落了地。
“不錯,眼下是午飯時間,你竟也未因用飯而懈怠值守。”
韓炎不敢居功,忙道:“您曾吩咐過,這院子一刻也不準離人,奴才日日與丁旺兩人互相輪值,不敢懈怠半分。”
宋拓踏進垂花門進了內院,一陣陰風撲面而來。
這院子本就是當初低價購得,只一進一出,旁側帶個有天井的小側院。
北房只兩間,圍牆外有參天大樹遮擋,每日日照只有一兩時辰。
院裏十分陰冷,陣陣陰風吹來,令宋拓很不適。
自從那日在長青院撞見許山屍體,他便落了後遺症,一吹陰風就心生驚懼。
“這些日子如何,中間可有誰來過?”
“回侯爺,無人前來。”
宋拓徹底安了心,叫來艾媽媽問話。
“我祖母近來如何?”
艾媽媽看起來又老了不少,滿頭花白。
站在廊下恭敬地回稟:“回侯爺,老夫人還是老樣子,一直未有好轉。”
“我去看看祖母。”
宋拓大步進臥房,吩咐艾媽媽和韓炎都退遠。
老夫人躺在牀上,面色灰敗,不過宋拓盯着她的面頰,目光有些疑惑。
祖母好像胖了?
爲何先前看着形容枯槁,今日看除了面色青灰外,臉頰上卻有了肉。
他幾乎要叫艾媽媽來問。
卻轉念又想,定是這段日子發生了太多事,令他草木皆兵。
祖母成日躺在牀上以果蔬汁米湯吊着命,只要她病情未能好轉,便意味着時日無多。
保命都不易,又怎會發胖。
“祖母,您若是爲孫兒着想,便該早日撒手歸西去,而不是吊着一口氣爲難孫兒。”他盯着宋老夫人道。
宋老夫人自然不會回他的,他又說:“我叫你一聲祖母,都是念在自小情分上,你爲老不尊,叫艾家人恥笑,丟盡祖父的顏面,孫兒無論如何不能叫您葬去祖墳。”
“至多將你送回江浙老家,在老家尋一山頭葬了。”
“這已經是孫兒格外念舊情了!”
“說起舊情,孫兒還有些心裏話想和你傾吐。”他坐在牀邊,口氣突然陰沉,“我小時未開竅,成年也開竅晚,如我母親一般凡事不過腦,一直以爲你做一切都是爲了我着想,我是定是您心裏的寶貝命根子。”
“然而現在,我什麼都想明白了,您一輩子只記掛艾家人,只想扶持那些白眼狼侄兒。”
“你用宋家的銀子喂肥了孃家人,叫他們越來越好,卻不准我父親去南疆戰場!二十年前我正年幼,還記得南疆有動亂,我父親與您商議,想在次日朝廷上請命去平反,先帝也有心用老勳貴領兵,而你卻唱反調,死都不許我父親離京掙戰功。”
“你又哭又罵,以孝道壓制我父親,逼着他留在京城盡孝,你說北疆荒蠻之地,爭來的戰功無用,你又說戰場無情,怕他戰死在外。”
“我父親老實人,不敢忤逆您,他哪裏想到,您根本不擔心他死在外,只是不想他攜我母親在外領兵,不想叫他在外頭做一方將領,你怕你在侯府的權勢被架空了,怕我母親在外學了和您叫板的本事,回來後奪您的權力,你怕我父親不在身邊任你掌控,怕他變成事事聽我母親的。”
他語氣忽然猙獰起,“我父親庸碌了一輩子,都是你之過!到了我,也是一樣!我那時失了差事,打算要去北疆戰場上,只要朝廷給我機會,我寧可從一兵一卒做起。想來我若是願意自降地位,從小兵卒做起,皇帝定允許我去戰場,只要您點點頭,我此刻早已在外頭打了幾場勝仗。”
“您卻千方阻攔,不許我去外打仗!孫兒那時還未開智,凡事稀裏糊塗,只知曉您不許便痛苦,卻未深思您爲何不許!”
“孫兒現在無比清醒,您就是禍害了侯府的罪人!”
“您耽誤我父親的前程,又耽誤我的前程,不,您當時叫我父親娶我母親這個禍害,便已經是毀了侯府的未來!她這個惡母,毀了我一輩子!”
他到最後越說越是激動,竟然一把扯下牀幔上的繩條,憤怒抽在老夫人臉上。
“你這個自私自利的老虔婆,爲了掌控我父親,便叫他娶個無能女子,好叫你一直在侯府拿話語權,她卻害我失了男子威望,痛苦一生,你怎不去死?”
他在老夫人房裏待了一個時辰離開的。
“半個月內你若不死,我便放了毒蛇將你咬死,你這個侯府罪人!老踐婦!”
他走時老夫人牀鋪凌亂,被褥掉在地上。
老夫人的脖子搭在牀沿,腦袋無力地垂下。
他卻未見,老夫人頭下的地板上滴了幾滴淚水。
艾媽媽趕進來檢查老夫人的情況,把人重新放回牀鋪。
“造孽啊,侯爺這是虐打了老夫人!”
“嘖嘖,她胳膊上全是青紫,大腿上也有一團淤青。”
那一大團,明顯是握了拳重重捶上去的。
“老夫人是他祖母,他竟如此折辱她,他已經喪心病狂。”
韓炎抱臂在門邊站着,語氣也充滿諷刺,“我先祖一生敬重老侯爺,沒想到他的後人卻畜生不如,他現在已被奪了爵,心中必定氣憤難當,今日是來發泄來的。”
“再發泄有何用,爵位永遠歸不到他頭上了!”
艾媽媽很隨意地接話,老夫人的手臂卻在兩人面前猛然一抽動。
嚇了兩人一跳,都衝上前看老夫人。
只聽老夫人緊皺眉頭,嘴裏發出一聲極低的呢喃。
艾媽媽和韓炎對視,韓炎立刻關了門窗,“難不成是要醒了?我現在便去通知陳營衛,你守好了,莫讓丁旺發現不對。”
韓炎偷偷溜出去見陳海川去了。
艾媽媽也不怕老夫人,她打了水,把老夫人臉上特意塗青的顏色擦掉,一邊緩緩道:“您要是醒了,莫尋老奴的麻煩,老奴這一輩子對您已是盡忠了,您病倒時大奶奶就要送奴婢頤養天年,是奴婢拒絕了,選擇留在您身邊送終,若非老奴一日日的照料,您挺不到這個時候!”
“您若醒了,便去找侯爺的麻煩,他纔是最心狠手辣的。”
老夫人未有迴應。
但艾媽媽給老夫人擦手時,她枯枝一樣的手指蜷縮的緊緊的,掰都掰不開。
陳海川得了韓炎送來的消息,和陳氏講了。
“你婆母恢復的不錯,今日動了手臂,口裏還吐了字,看來清醒有望。”
“我叫韓炎和艾媽媽仔細盯着,只要老夫人能醒,就立刻將她轉移走!”
陳氏初一便溜回陳府上,是爲了嚇唬那逆子小住幾日,並不預備多待。
她聞言便道:“婆母若是回宋府發威,定有妙場面,我要回宋府等着看戲。”
孟氏哭笑不得,“你這個看熱鬧的毛病怎到死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