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輝大勝而歸，得意的先去兩個孩子處邀功，見院子裏衆人皆輕手輕腳，連忙屏氣凝神，拉過一個小丫鬟問道：
“小祖宗們睡了？”
“是！”
得了小丫鬟的回答，袁紹輝越發行動輕緩，剛纔打了一架的人，如今卻輕柔得彷彿初春微風拂過的柳枝，輕飄飄就離了院子，
走出十來步遠，才自個兒“嘿嘿”樂了兩聲，又捂住嘴，快速朝女兒院子跑去。
“非晚也在啊！”袁紹輝一屁股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才哈哈大笑起來：
“今日真是痛快，那老匹夫居然敢搶我曾孫，真是忘了當年被我揍得沒路逃的時候了！”
顧三夫人一聽，眉頭蹙起：“爹爹，這裏是京城，可不是鎮南府，您行事還要收斂些！”
袁紹輝對女兒的話還是能聽進去三分的，只是今日大概找回了昔日的意氣風發，遂不在乎的揮揮手：
“這你就不懂了，像我們這種常年戍邊的武將，若是到了京城，四處結交同僚，一片和氣，皇帝纔會不高興！”
“爹爹說的我也知道，只是現下我們都在小舟府邸，他也有難處，您該體諒些！”
 |
 |
袁紹輝聽了，終於點了點頭：“也是，我過完年就要回鎮南府，以後來京城的次數也少，小舟和非晚卻是要長住的，如今的皇帝比他爹少了幾分寬厚仁慈，雖是個明君，卻也是個容易猜忌的，罷了，我以後少出門就是！”
顧三夫人很是欣慰，剛想點頭誇兩句，卻又聽袁紹輝提了聲調說道：
“但若寧執那狗賊再來搶我曾孫，我一定一次打到他臥牀三月，省得來來去去的大家麻煩！”
“父親……”顧三夫人神情起了焦灼，
顧非晚忙笑着打岔：“外祖父行事，真是對了小舟的胃口，也是幫了我們大忙！”
袁紹輝和顧三夫人一愣！
顧非晚半掩着嘴，悄聲說了幾句話，
袁紹輝虎目圓瞪：“真的？”
顧非晚不住點頭：“真的！”
顧三夫人有些擔憂：“你從小在京城長大，怎能喫這個苦？再說你捨得孩子們也跟着去吹風淋雨？”
“母親，自從我跟着小舟去過江南和西蜀，才知道外面的天地是何等廣闊，母親從前也是走東闖西的，自然也知道這些，如今我有這個機會，定是要讓自己和孩子們走多些地方，日後他們的心胸和眼界，纔不會拘於京城一角！”
顧三夫人自然知道開闊眼界的好處，只是想到自己女兒從前過得辛苦，現下剛安穩下來，又要離開京城這個繁華富裕之地，心疼罷了！
“和你祖父祖母說了嗎？”顧三夫人雖眉頭緊蹙，但終於吐出了顧家人。
顧非晚有些激動，她緊握顧三夫人的手：
“我已經同他們說過，祖父祖母也如母親一般捨不得我和孩子們，但您也是知道他們的，向來不會拘着孩子們的志向，何況顧家的生意還要往那些地方再發展，我去正合適。”
顧三夫人沉思半響，說道：“他們都是通情達理的長輩，能將顧家的生意交給你，足見他們的豁達，是我對不住他們……”
袁紹輝見女兒眼裏又泛起愁苦，立馬跳起來：“你有什麼對不起他們的？天災人禍，怎能怪到你頭上？說起來，你受傷還是爲了他們顧家的生意……”
“爹！”顧三夫人聲調陡然拔高：“我嫁了鶴江，就是他們顧家人，什麼他們、我們的？”
袁紹輝緊抿着脣角，還想說什麼，但終究恨恨坐下，扭頭看向院外。
顧非晚撫着母親的背脊：“母親說的對，外祖父說的也沒錯，一家子人，沒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總是要患難與共，互相體諒，才能讓家族興盛！”
未了，顧非晚低聲說道：“母親，祖父和祖母是日日想着你的，只是怕你傷心，纔沒敢來見你……”
顧三夫人垂頭含淚，哽咽道：“我知道，是我不敢見他們顧家人，一見他們，我就想到你父親，我就想到他舍了性命也要託我上去，我……我實在是受不了……”
她強忍悲泣，但在顧非晚的撫慰下，漸漸嗚嗚大哭：
“非晚，你父親都是因爲我纔沒了性命，我……我是看着水裏涌出一團血……那血在我眼前晃了好多年……白天黑夜……他再也沒從水裏出來……他答應我的呀……說一定會來找我團聚的……我不該丟下他……不該丟下他……我們說好這輩子要白頭偕老……下輩子還要做夫妻……”
顧三夫人抱着顧非晚哭了半天，嘴裏喃喃自語，漸漸哭得聲嘶力竭，嗓音沙啞，整個人軟綿綿靠着顧非晚身上，似乎又陷入了神智恍惚的境地。
殺人都不眨一眼的袁紹輝，此時張着大手，不住的來回踱步，又怕吵到了女兒，左右腳就時不時要絆一下，
他束手無策，只能將求救的眼神粘在顧非晚身上。
“外祖父莫擔心，孫大夫說過，母親心結難解，如今她自己將當日情形都說了出來，已經是成功了一大半，等服了湯藥，再好好養上一段時間，定會痊癒的！”
得了顧非晚的保證，袁紹輝才安心下來，他眼眶一紅：
“我該早些帶她來京城，她早些得到醫治，也不會受這麼多年的苦，都是我錯了！”
“外祖父不必自責，就算當年你將母親送回顧家，她沒有一番經歷，是不會肯放下心結的，也許那時她呆在顧家，觸景生情之下，早就徹底陷入混沌也未可知！”
袁紹輝強忍淚水：“非晚，你是個好孩子，你母親有你，是她的福報，日後她跟着你，不管去哪裏，我都放心！”
顧非晚哄着昏沉沉的顧三夫人喝了藥，服侍人歇下，才與袁紹輝一起走出屋門：
“小舟此番巡邊，也是要去鎮南府的，到時候母親定然康健，我與她還要在鎮南府長住，外祖父可要好好準備，聽說鎮南府的鮮果比京城甜脆多汁，那時候兩個孩子也長牙了，我們喫得可不少呢！”
袁紹輝仰頭大笑，又連忙捂住嘴，小心翼翼回頭望了兩眼，見屋內沒有動靜，才咧着嘴說道：
“夠喫，外祖父有一整座山，現在就回去讓人栽滿果樹，果樹下再給你們搭座涼亭，現摘現喫，沒有比這更新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