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繩索落下來,率先下來的人便是無風。
此時他的狀態也狼狽不已,外面的雨落得更急了,他的衣服就沒有幹過,他入了河水後,一直不敢扎得太深,一直是貼着崖壁前行。
如此,在漆黑的河道里,他才能清晰地意識到,哪裏能允許他得到片刻的喘息,他的脊背和雙手被山壁劃破無處血口,上面掛滿了髒污的水垢。
他在水中逃生時,幾次胸腔因爲長時間沒換氣而憋悶得要炸裂,只有當手感覺沒有打到崖壁,出了水面,他才能利用山石的凹凸不平的那一點點空隙,來做呼吸。
就這樣,他幾次經歷溺水而亡的危險,終於游出山腹,外面已是黑夜。
還未慶幸自己逃脫出來,他被瀑布又帶到湖底,巨大的衝擊差一點奪走他全部的神智。
不知是他命大,還是因爲主子的需要,他衝到岸邊,經歷一夜的昏厥,還是活了下來。
他落到幽王身邊,早已經忘記自己這一次是經歷了怎樣的九死一生,他語氣中帶着興奮,“虧得郡主給的藥丸,不然奴才怕是堅持不到來救主子了。”
阡陌禛看到一身泥濘,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拍了拍他的肩,“好樣的。”
無風痛得裂了裂嘴,然後將腰間的繩索解下來,阡陌禛給白清漓固定好繩索,隨後扯動了繩子。
上面的人聽到鈴鐺的響動,奮力向上拉人。
待全部的人救出來後,阡陌禛想治吳貴的罪,卻發現他人並不在此處。
無風此時神情帶着悲傷,“吳貴四人已經全部遇害了,昨夜我在瀑布的潭水邊看到了他們的屍首,脖頸處有動物的齒痕,是毒蛇咬傷。”
是邵若基!
好,很好!
念在同一母族,他放這小人一條生路,他卻恩將仇報要害死他在異國。
“看來東吳不能久留了。”
邵若基的陰招不可怕,但邵若基再知曉他沒死,而將他西周的幽王暗入東吳的事情透露出去,此事很難善了。
且,那日百里曜偷襲皇城時,他確實出現,若被有心人冠以謀害東吳國君的罪名,他怕是無法安然離開。
“無風,安排人手,勢必以最快的速度將邵若基找出來,我先帶清漓回公主府。”
*
白清漓三日未歸府,朝霞公主食不下咽,病倒在榻上,紅裳端着粥勸着:“公主,您多少用一些,您這樣不喫不喝,若郡主回來了該是多心疼。”
“清漓若回來,我自可無藥自愈,可是…”都三天了,若能找回,應當早就回來了吧。
她不報希望了,纔會如此。
褚黔禮原本站在花廳外,見她如此,忍不住生氣。
“你還是做人母親的,師…郡主她什麼樣的風浪沒經歷過,就算遇險,我相信她也能逢凶化吉。”
他絕不承認那樣風采絕豔的女子,會因爲一個不入流的叛匪給殺了。
師父定有一百種法子逃出來,他不請自入,拿出針包。
“沒有胃口,就喫一些開胃的藥,現在我給公主鍼灸,紅裳,你重新做一碗蓮子粳米粥,加些五紅果,郡主回來前,我親自督促公主服用。”
羿夜安看着眼前一頭銀髮,樣貌俊美的男子,心中有着些許牴觸,實在是這人好看的有壓迫感,聽說已經過百的年紀,怎麼可以保養的這樣年少。
這讓她很是自慚形穢。
“誰準你進來的,出去!”
“既然我受王爺所託要照顧好你,在我這裏就能出事。”他根本不給朝霞公主反抗的機會,抓起她的手,先是在她的虎口穴位上落了一針。
羿夜安已經寡居近二十年,這副身子不知多久沒有被異性碰觸過,即便是大夫問診,那也是隔着絲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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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可如此無禮?”
褚黔禮心中也有火,他的師父一定吉人天相的,她的母親怎麼可以用絕食來咒自己的女兒出事呢。
“你若不配合,我還有更無禮的,要不是看在你是…”他想說是師父的娘,因爲不想解釋,他改口稱,“要不是看在你是自己人,我才懶得救你。”
正常人不喫不喝三天都會死,何況她這樣被毒浸了數年的身子。
羿夜安盯着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愣愣出門,就那樣被他在一瞬間紮了數十針在身上。
胃部有空泛感傳來,原本一口胃口都沒有的人,忽然想進食了。
“好,你別這樣,我聽你的,好好等清漓回來,配合喫飯還不行嗎?”她仰躺在牀上,一動不敢動,這男人實在太無禮了。
褚黔禮看到她眼中似少女一樣閃着驚嚇,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爬上了公主的牀,還半壓着人給她施針。
這這這,這姿勢,怎麼那麼像強搶民女……
不,是強壓貴婦!
他一張冠玉的臉羞囧不已,哼了哼,“這樣才如清漓一樣,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要堅強不可以放棄。”
他坐在一旁的凳上守着,半個時辰後,開胃的粥熬好,他讓紅裳下去。
“你自己喝,我在這裏盯着。”
羿夜安皺眉,這人好生的無禮,可是又怕他亂來,畢竟偌大的公主府,除了幽王留下的黑影衛,後宅只剩下他們三人。
羿夜安有一點怕他,乖乖坐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虛弱的連碗都端不起來。
“你說得對,沒有最後絕望,怎可以輕言放棄。”她是清漓的母親,亦是清漓的倚靠,怎麼可以先倒下。
“可惜,我留給清漓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公主府,想派個人去尋她,都無人可用。”
“你想這些做什麼,現在朝局不穩,叛逆還未伏誅,能在這次動盪中存活下來就是大幸,再說,我相信幽王必能將人安全帶回來。”
此時,白清漓已經被安頓在閨房,紅裳興奮地回來傳話,“褚神醫,主子喚你過去,郡主回府了。”
羿夜安大喜,“清漓回來了?可有受傷?”
紅裳不想她擔心,便道:“未受傷,只是在山中躲了兩日染了風寒,身體有些虛弱。”
羿夜安見不到女兒哪裏安心,她撩開被子,“扶我過去。”
此時,公主府外,傳來一聲尖厲且難聽的沙啞聲,“傳皇后娘娘口諭,宣寧安郡主入宮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