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庭前月落
眼前的江雲熙，與記憶中那個吵鬧、哭泣、滿眼都是他的小女人判若兩人。
她安靜得像一潭湖水，不起波瀾。
“雲熙！”
他終於開口，眼神落在她臉上。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騙過我？”
她擡眼，眼神中多了些許譏諷。
“你來，就是爲了問這個？”
他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
“我沒有背叛你，也沒有和任何人苟且。
我走，是因爲我不能再忍受你身邊那個女人一次次的傷害和羞辱。
我籤離婚協議，是因爲你從來沒有爲我擋過一次風雨！”
“我說我成全你，那不是嘴硬，那是我真的累了！”
“我活得不算精彩，但我問心無愧！”
“如果你覺得我騙了你！”
她輕輕一笑。
“那也是你活該！”
顧承硯臉色微變。
“夏知薇說的那些，我在查！”
“你還信她？”她看着他，眼神終於有了點情緒。
“顧承硯，你到底要怎樣纔算信我？你是不是覺得，誰哭得可憐，誰話說得狠，誰演技好，你就信誰？”
“我沒有……”他低聲說。
“我只是……我怕我再一次信錯！”
“你已經信錯很多次了！”
她站起身，語氣清冷。
“但我不會再爲你的猶豫負責！”
“我不是來爭論的！”
他上前一步，聲音沉了。
“我想查清楚真相，我不會輕易定她的罪，但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你以爲我怕？”
“不，我知道你不怕！”
他低頭，盯着她的眼睛。
“你從來都比我勇敢！”
她卻笑了，笑得疲憊又諷刺。
“可惜你從來都配不上我這樣的勇敢！”
顧承硯的指尖微顫，喉嚨啞得像堵着石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連開口求她原諒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的背影決絕，帶着疲憊與蒼涼。
他站在原地，直到她重新坐回藤椅，重新翻開那本舊書，再不看他一眼。
天光徹底亮了，陽光照在庭院草地上，結了一層淺霜。
他沒有轉身離開，只是靜靜地站着，像是還在等一個答案—可那個答案，也許他這輩子都聽不到了。
唐浩傑回到家的時候，顧承硯還站在庭院裏。
他沒有靠近，只遠遠地停在石階前，目光冷靜地注視着那個被陽光拉長了影子的男人。
顧承硯也感應到了，轉頭看了過去。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沒有語言，卻已暗潮洶涌。
唐浩傑沒動，只是微微一擡下巴，語氣剋制而冷淡。
“她今天不適合見你！”
“我沒有打擾她！”
顧承硯迴應得很快，語氣也很平靜。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過得好！”
“她過得很好！”
唐浩傑頓了頓，眼神鋒利地落在他臉上。
“起碼在你徹底不出現的這段時間裏，她每天都在好轉！”
顧承硯沒有迴應，像是被這一句話擊中了某處。
他垂下眼，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我查到了一些東西！”
他擡起頭。
“關於夏知薇的轉賬記錄、通信內容，還有那封‘她的親筆信’……有很大問題！”
“所以你就來了？”唐浩傑聲音依舊淡淡的。
“等你意識到自己也許錯了，就過來看看她是不是還能原諒你？”
顧承硯抿緊脣，半晌不語。
唐浩傑繼續道。
“你是不是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你到底在追的是什麼？你是想證明她沒錯，還是只是想證實自己沒被背叛？”
“我只是不想她被冤枉！”
顧承硯低聲。
“她是不是被冤枉，你心裏比誰都清楚！”
唐浩傑盯着他。
“她籤離婚協議那天你看着她哭了嗎？她在病房門口抱着孩子的時候你回頭了嗎？她一個人從醫院出來走了多遠你知道嗎？”
顧承硯的手指在身側緩緩握緊，臉色蒼白。
“你知道她有多不甘心嗎？”唐浩傑的聲音陡然低沉。
“她恨你都懶得說一句。
那不是因爲她寬容，而是因爲她徹底死心了！”
“浩傑！”
一道輕輕的聲音打破了這緊繃的對峙。
兩人同時轉頭，看到江雲熙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披着一件淺色外套，腳步安靜又堅定。
她走到他們中間，先看了唐浩傑一眼，輕輕搖頭。
“我沒事！”
再轉頭看向顧承硯，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你還要站多久？”
顧承硯垂眸。
“我沒想打擾你！”
“那就別來了！”
她語氣不疾不徐。
“你已經查清楚了，也該放手了！”
他看着她，眼底彷彿有什麼在崩塌。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回去看看嗎？”他聲音微啞。
“哪怕只是……看看從前！”
“從前早就死了！”
她淡淡說。
“在你簽下協議那一刻，什麼都沒了！”
顧承硯咬緊牙關。
“你明知道那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但你從來沒有替我擋過一次！”
她截斷他的話。
“我在所有委屈面前都是一個人撐着，而你一直在猶豫、在衡量、在算計。
我受傷、被潑水、被欺負、被潑髒水，你從來沒有站出來一次！”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敢！”
“你怕得罪夏知薇，怕動搖你的立場，怕承擔後果！”
“你怕得太多，唯獨不怕我一個人撐不住！”
她語速不快，語調也平，像是說別人的故事，可每一句都像一刀刀割在顧承硯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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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不是求你原諒！”
他終於開口。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唐浩傑……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愣了一下，隨即輕笑一聲。
“你還在想這個？”
“我查過你們的行程、動向、親密度……你們不像朋友！”
“你以前也查過我！”
她看着他，語氣有些嘲諷。
“你也懷疑過我和他，只不過那時候我還是你的妻子！”
“所以現在你還在查！”
“你不是想知道我過得好不好，你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徹底不屬於你了！”
她向後退了一步。
“那我現在告訴你—是的！”
“我已經不屬於你了，顧承硯！”
顧承硯呼吸一滯，眼底的光像被狠狠掐滅。
唐浩傑走到江雲熙身邊，沒有觸碰她，卻站得足夠近，像是一個警戒的屏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