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不着痕跡上下打量林寶初一眼，作揖道：“沈娘子，在下厲瀾。”
“厲瀾！”
林寶初看着眼前二十四五歲，脣紅齒白、茂林修竹，文雅又不失氣勢，謫仙般的男子。
腦海中立刻識別其身份，“你是盛北最大的造紙商少東家——厲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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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聲太響噹噹了，周益提到過無數次。
厲家是皇商，乃朝廷御用紙商。
名氣大，脾氣也大，所造的紙皆爲上乘，一般人厲家根本不放在眼裏。
這樣的人，要跟他們豐耕縣做生意？
厲瀾似乎猜到林寶初心裏所想，笑道：“沈娘子，你我都是生意人，上門雖是客，但生意不一定都能成。”
他的意思很明顯，他只是來看看，不是求着她合作的。
林寶初當然理解這些大企業的驕傲。
要擱以前，她說不定也會有一些驕傲，但現在豐耕縣的條件不允許她任性。
強縣計劃還在努力開展中，資本就是大爺。
爲了發展，林寶初就安安分分當一次乙方吧。
“厲公子打算在豐耕縣待多久？”林寶初問：“如果厲公子時間夠的話，不如看看我們的計劃。”
她希望厲瀾能多待幾天。
這樣她就有時間去做一版古代版的PPT，給自己、給豐耕縣爭取一個機會。
厲瀾聳聳肩，“這就要看沈娘子了，沈娘子若是包喫住的話……”
林寶初二話不說，打了個響指，“包！吉祥客棧豪華套房，厲公子請。”
她就是這麼沒出息……
厲瀾只是跟她開個玩笑罷了，不過既然她都這麼說了，他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反正他挺看好豐耕縣的。
豐耕縣有巨大的潛力，而這潛力，大部分來自豐耕縣衙。
據他所知，豐耕縣雖然有了縣令，但現今國庫緊張，朝廷並不打算給豐耕縣撥款。
所以厲瀾很想知道，這一個小小的豐耕縣衙，要如何通過自救，殺出重圍。
林寶初親自帶着厲瀾到客棧住下，吩咐朱中第：“小朱，這位厲公子是我們店的超級貴賓，你們一定要招待好，萬不可怠慢，知道嗎？”
朱中第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林寶初因爲一個客人這般緊張。
之前僖貴妃和肅朝新帝在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嚴肅過。
林寶初心道：能不緊張麼？厲家那可是一流國企，大企業家啊！
厲家要是來了，那票號、錢莊、鹽商、鏢局什麼的，不就嘩啦啦的都來了嗎？
林寶初安頓好厲瀾就回縣衙了。
她把厲瀾的身份與此事重大告訴扶貧小隊，讓他們接下來做好配合她的準備。
他們一定要齊心協力，把厲家紙業留在豐耕縣！
所以許嘉儀找茬的時候，林寶初都沒有理會。
“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和小姐，我現在很忙，沒空，有什麼事等我忙完再說。”
林寶初打發掉肅陽侯府的婢女，就又埋頭做計劃書。
她初稿都沒做出來，哪兒有功夫去搭理許嘉儀。
而且許懷觀邀請她過去，多半是爲了要給許嘉儀找回比試那天丟失的面子。
在她面前張牙舞爪，打擊一下她，強調自己尊貴的身份罷了。
這種事兒，只適合發生在盛京城閒得蛋疼的內宅。
他們豐耕縣還有更多重要的事兒要做，誰有空理她啊。
果不其然。
在比試的時候不給她面子，私底下還不給她面子。
尊貴得不到關注，許嘉儀氣急敗壞，把屋子裏的東西一通亂砸，心態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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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兒，麻煩你把咱們縣三歲以上的孩童情況做個數據統計給我。”
“周掌櫃，麻煩你一會兒去一趟書館，把所有在書館登記過的名單做個統計。”
“順便把書卡登記名單、書館日人流量也做個統計。”
林寶初安排任務，“李掌櫃、平安，麻煩你們這兩天到處轉轉，統計一下咱們豐耕縣有多少竹林，給我一個大概的數據就行。”
“楊秀才，麻煩你抄錄一份完整的盛朝律法給我。”
被點名的幾人好奇地把目光投向林寶初。
“林姐姐，你要這些數據做什麼？”
趙佳兒的肚子漸漸顯了，入戶跑街這種事兒大家都不讓她幹。
林寶初在紙上列舉計劃書要準備的內容，“我在給厲公子做可行性計劃書，需要這些數據，麻煩大家幫忙。”
單單是造紙、賣紙的話，厲家沒有非要在豐耕縣建造一個造紙廠的必要。
豐耕縣始終是一個剛剛起步的小地方，人口也不多。
如果林寶初不能讓厲瀾看到豐耕縣的巨大市場潛力，是不可能說服得了他的。
所以，她需要用數據說話。
孩童讀書識字、掃盲、普及律法，還有創造一些不可被替代的刊物、書籍、話本等。
這些林寶初都要做，這也是縣衙接下來的工作重點之一。
“可行性計劃書？”楊曄不解，“那是什麼？”
“就是……”林寶初擡頭，有些茫然，“這我沒法兒解釋，等我做出來了大家就知道了。”
這些辦公技能，終究還是傳到了古代。
爲了留住一個造紙商，林寶初十分拼命。
和扶貧小隊一起，熬到頭禿。
大家手頭上都各自有事在忙，馬上春耕就到了，他們還要幫林寶初。
都不容易。
晚上。
林寶初又是熬到天黑才肯從縣衙離開。
沈戟一直在主外，做計劃書這個事兒他沒插手，看到林寶初累得黑眼圈都出來了，他甚是心疼。
不過他也知道，林寶初是勸不動的。
“這麼累今晚就早點歇息吧，別寫了。”
“嗯，不寫了。”
林寶初迷迷瞪瞪地爬到牀邊，踢掉鞋子就倒在牀上。
“數據都整理好了，明天抄到計劃書上就行，今晚說什麼我也不要碰筆墨了。”
寫可行性計劃書，這是純文字活兒。
前世就被這玩意兒折磨到不行，到了古代，沒有電腦，每一個字都要自己寫。
真的會瘋。
沈戟看着連被子都沒蓋好就睡着了的林寶初，真拿她沒辦法。
她的鬥志，比男人還要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