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七日前,西周使團抵達薊山縣。
漓嬤嬤回到家鄉後,買了下人,想着安順過完晚年。
這日她帶着一名十三四歲的小丫鬟到府衙前看熱鬧,今日西周使團下榻薊山,縣官親自相迎,得了風聲的雲高岑也在匆匆趕來的路上。
西周太子儀態從容下了馬車,龍章鳳姿的身形和氣度惹得縣衙前後圍觀的少女、少婦芳心暗許。
而漓嬤嬤的視線一瞬不瞬地盯着隨侍在西周太子身邊的官員,那人一身天青色錦服長袍,身前的團福繡樣彰顯着身份的尊貴,而那張臉,哪怕過了將近二十年,漓嬤嬤都未曾有一日忘記過。
是百里司!
眼看衆人要入縣衙,她喊出聲,“百里司,我的女兒在哪裏!”
多年未曾有人如此喚過他,白艽遠的身子一滯,僵硬轉身看到似曾相識的身影。
漓嬤嬤早已不是當年豆蔻少女,褪去青澀稚嫩的面容,風霜染白了鬢角,在公主身邊日夜謀算心機,讓她看起來比同齡人更顯蒼老。
他看了一眼便準備進去,被漓嬤嬤擠開人羣給拽住的袍服。
“百里司,別以爲你投靠了西周貴人,飛黃騰達了就安枕無憂,這裏是東吳,所有百里姓氏之人都要死!”
她豁出去了,根本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反正朝霞公主會放過她,但是百里司就不同了,當年是他偷走了公主的女兒,他竟然還敢自投羅網。
白艽遠心中有鬼,四下察看怕有人來拘他。
他努力掙脫束縛,低啞着聲音喝斥,“瘋女人,本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二人的拉扯被走在前面的阡陌寒注意到,他嫌惡地看了一眼瘋婆子一般的漓嬤嬤,給下面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漓嬤嬤被生生提走,“快走,再發瘋有你好看。”
漓嬤嬤被狠狠丟到當街,頭上髮釵落地,她被摔得起不來。
她看着越走越遠的百里司,詛咒道:“百里司,你的主子可曉得你用的巫醫術其實不是救他,而是在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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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理睬她,她顧不得那人身份貴重,大喊,“西周太子,你命不久矣,你身邊跟着的跟本不是神醫,他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薊山縣縣令見此,怕若怒貴人,叫衙差過來捆人,被阡陌寒制止。
“慢!”他慢慢折返回來,俯身睨視着漓嬤嬤。
“你在說什麼?”
漓嬤嬤由小丫鬟攙扶着,慢慢從地上坐起身,她看着眼前容貌陰騭俊美的男人,雖然他此時看起來身體康健,可眼底的烏青色已經出賣了他的身子,腎氣虧損的厲害。
“太子爺,你可曉得這個男人是誰?他是我東吳通緝的要犯,是曾經的巫醫師!”
“在東吳早二十年前,先皇帝發現了巫醫術害人之處後,被列爲禁忌,因爲所有被巫醫術續命者,最後都會癲狂至死,雖苟得一年半載的命,可都是做下無數次傷天害理的惡事換來的。所以,那個被續命者死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會承受這世間最可怖的折磨,無一不例外!”
所以,老皇帝纔會下了那個的聖旨,將百里一族滅族!
若此時不是大庭廣衆之下,阡陌禛必將眼前的瘋婆子生生勒死,因爲她的話戳中了自己的痛點。
他能活到至今,確實害死了十數名少女的性命。
可越是被這個瘋女人說中,他心中也在害怕,最後他真的也會癲狂痛苦的死去嗎?他用眼光睨着白艽遠。
後者嚇得全身一抖,聲音發虛道:“殿下別聽她胡說八道,她就是個瘋子。”
可白艽遠心虛的表現,讓阡陌寒意識到,這個瘋女人說的極有可能是真的。
他額角青筋暴起,爲了壓制心底氾濫的狂躁而雙拳發抖。
漓嬤嬤見他已有反噬的症狀,非但不怕他會隨時傷害自己,反而越發有了底氣。
“太子殿下,這個人是想害死你,只要你殺了他,我便告訴你如何痊癒之法!”
她笑得陰狠,奪女之恨,愚弄她的感情,辜負父親的信任,全族人都死了,保下他的性命,他卻恩將仇報!
“百里司,你必須死!”
白艽遠喝罵,“毒婦,你一日未曾學過醫術之人懂什麼,即便我死,你的話也沒有半點可信之處。”
說到這個情份上,漓嬤嬤根本不怕誰了。
她早就是該死之人,只是那個未養育的女兒成了她放不下的心病。
她說:“我不懂醫術,可我識得真正的神醫,鼠疫這樣的瘟疫都能控制住,治療一個反噬之症又何足畏懼!”
阡陌寒一瞬間就想到了白清漓,他捏住漓嬤嬤的雙肩,略有失態。
“你認識白清漓?”
漓嬤嬤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
阡陌寒幸福,他搓着手,歡喜不已。
她果然來到東吳了,正待細問,看了一眼周遭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對漓嬤嬤道:“隨孤入府細說,如果你所言能讓孤信服,替你了了心願又何妨!”
白艽遠後脊一陣寒涼,太子這是爲了瘋女人幾句話,真的要殺了他。
他爲了自保,扯下一個彌天大謊,他道:“百里漓,你是不想知道我們女兒的下落了?”
百里漓原本一心想讓百里司死,也是恨他背信棄義,忘恩負義,薄情寡義!
聽到女兒的消息,她急了,“她還活着?”
“是否活着,要看你等量交換的信息是否真切,百里漓,現在你告訴本侯,白清漓在哪?”
漓嬤嬤見他也想知道白清漓的下落,這是想竊取她的價值?
她留了一個心眼。
“我可以引她來此見你們,但我要知道我女兒的下落。”
入了縣衙府邸,阡陌寒支走白艽遠,房中只剩下他和漓嬤嬤時,他褪去在外面裝出來的溫文爾雅,他露出急切且渴望的眼神,盯着眼前之人。
“你信不信孤只要去查你的過往,就能查到孤所找之人,現在你沒有和孤談條件的籌碼,將人引來,只要將人引來,我就滿足你的心願,殺了他!”
他要見白清漓,他想那個女兒,他要讓那個女人再次愛上自己,他已經不再是無權無勢的宥王,而是擁有整個西周的太子爺。
只要清漓願意和他回去,他就是西周未來的太子妃。
“好,太子爺若能說到做到,我便有法子將人給你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