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放心是這個意思。
她並不需要想方設法去融入他們,她在這場社交中具有絕對的主導權,是嗎?
心底涌起一陣濃重的惶恐感,明明剛剛吃了那麼多的水果,可嗓子卻乾澀的厲害。
應筠搭在膝蓋上的手掌緊攥成拳,隱約感覺到,好像有什麼越界了。
相處的點點滴滴被不斷放大,葉嘉淮給予她的關心,放任她的嗔怒,由她隨心所欲的頂嘴。
這些一切的一切。
好像都已經遠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了。
他們……好像也不算是朋友。
爲什麼而惶恐呢?
是爲了他親暱語氣?還是爲了他看向自己時,眼中只倒映着她一人的寵溺與偏愛?
應筠不得不承認,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可她也怕一旦習慣了,就會成爲戒不掉的癮。
應筠告誡自己不要亂想,可心裏卻有另一道聲音在譏嘲她,你這是在清醒地沉淪,是在逃避!
可她該怎麼說呢,讓他別對她那麼好嗎?
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是好無理荒謬的要求。
葉嘉淮微微偏過頭,鼻尖輕擦過她頸側的肌膚,引起一陣酥麻的顫慄。
“嗯?”上揚的尾音,璦昧而繾綣。
她應該推開他的,或者是避開也好。
可霎時,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泛的蒼白,哪裏還有一點招架之力。
應筠嚥了咽口水,只能依循本能,愣愣地側過一點頭去看他,“我不會打牌啊。”
“總有會的。”先前起身的年輕男人忙插嘴接上。
平時葉嘉淮才懶得搭理他們呢。
他們呢,對葉嘉淮屬於又怵又敬,怵他不近人情,狠戾的一面,又敬他殺伐果決的處事態度。
他們這些個子弟,哪個不是被自家老子耳提面命,多和葉家的這位學學。
今兒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沈嶠南自是耐不住性子要在他嘉淮哥面前好好現現眼的。
沈嶠南想要湊近了問,一看到她身後掃來的冷冰冰一眼,硬生生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他嬉皮笑臉的,“姑娘,你多大了?”
頭腦還在一陣陣眩暈發熱,應筠不假思索地答說:“二十二。”
沈嶠南斟酌了一下,“那我喊你聲妹妹……可以吧,嘉淮哥?”
稱呼的是她,幹嘛要去問葉嘉淮呢?
疑惑只是在心裏唸了一遍,下一秒,就從旁人口中被訴諸而出。
葉嘉淮漫不經心地說:“你喊的人是她,問我做什麼?”
他就是有讀心術,應筠想。
“那可以不,妹妹?”沈嶠南說話的時候收斂了不少往日沒正形的痞樣兒。
應筠覷他一眼,還是覺得這人不正經,客氣地笑了笑,“您還是叫我應筠吧。”
葉嘉淮很淡地勾了勾脣,他就知道,小姑娘心裏築着一堵銅牆鐵壁呢。
“稱不上您,也別客氣了,你要樂意呢就叫我一聲沈嶠南,不樂意叫喂也成。”沈嶠南還是頭一遭碰見這麼正兒八經的姑娘,弄得他都連玩笑都開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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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嶠南不由暗歎一句,不愧是跟着嘉淮哥的人。
他握着手裏的牌,貼心地問:“橋牌,會打吧。”
應筠搖搖頭。
“德撲呢?”
應筠還是搖頭,面色訕訕:“不好意思啊。”
兩次的失利過後,沈嶠南也不氣餒,畢竟葉嘉淮都發話了。
況且正巧他老子最近把他零花錢給停了,他正愁要怎麼賺錢呢。
碰上牌技不通的應筠,實在是個不容錯失的佔便宜機會。
他一一列舉,“那慣蛋?鬥地主?鬥地主總會吧。”
應筠尬笑了一聲,“也……不會。”
沈嶠南撓了撓頭,環視一圈四周,指着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問:“那麻將,麻將會打吧,國粹啊這是,那兒有桌,你要會的話咱玩兒去。”
應筠對這些東西是真的一竅不通,阿公阿婆雖然也會和鄰里打兩盤,當個樂子。
但應筠對這些從來都是不感興趣的。
小時候,要是大人打牌,她要麼和朋友跑出去玩,要麼就再給她一副麻將,讓她自己搭金字塔玩。
那會兒,她還挺樂在其中的。
應筠對麻將的瞭解僅限於牌面上都是三個,三個,再湊個對子,就是贏了。
這實在算不上會打麻將。
周圍的人都在看着她,應筠實在不好意思再說不會了,只能擡眸去看葉嘉淮,想要起身,“要不,我還是回去吧,葉嘉淮。”
沈嶠南一聽,急了,他零花錢還沒着落呢。
他提高音量,像是急於留住顧客的老闆,連忙站起來:“欸!別介呀!”
葉嘉淮冷眼掃過去,“聲音小點兒,跟誰嚷呢。”
沈嶠南委屈地坐下,“天地良心,嘉淮哥,我這聲夠輕的了。”
葉嘉淮沒搭理他,一手按在應筠的肩頭,掌心的溫度像是能穿透披肩,肌膚,直達內心深處一般,逐漸撫平她不安跳動的心臟。
他的嗓音沉而有力,問:“紙牌類的遊戲,會嗎?”
遊戲?
輕斂着的眼眸顫了顫,應筠覺得有些難以啓齒。
“放心說。”葉嘉淮牽動嘴角,扯出一抹寬慰的笑。
應筠支支吾吾的,說:“抽……抽烏龜?”
葉嘉淮聞言也愣怔了一下,隨即,原本淺淡的笑意漾開,平靜的湖面蕩起水波。
她身上有着渾然天成的純淨,是從江南煙雨的石縫中生長出的一株勁草。
應筠的視線落在他的嘴角,詫異的發現,原來,葉嘉淮這樣笑起來,是有酒窩的,很淺的一個,像晨曦中的一滴圓潤清澈的露水,不知何時就會消散。
他說:“行,那就和他們玩這個。”
原本週遭還有小聲聊天的討論聲,霎時,靜了。
這對眼前這羣世家子弟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具有吸引力的遊戲。
沈嶠南也爲難地抓了抓後腦勺,“嘉淮哥,這怎麼玩嘛?”
葉嘉淮簡潔明瞭地說:“烏龜當輸家,一局十個。”
十個是多少?
應筠聽得不明不白的,但沈嶠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得咧!”
稀裏糊塗的,衆人圍坐在一起,真的開始洗牌,玩抽烏龜。
“你……不回去談事嗎?”應筠扭頭去看坐在自己身側的人。
葉嘉淮一手搭着她的椅背,雙腿交疊,散漫地笑:“我看你玩兩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