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音主要還是心理上的問題，出了剛剛那個情景，在搶救室裏走了一遭回來，又睡了一會兒，情況就好多了。她坐起來，接過燕辭手中的水杯，喝了兩口，“是誰送我來醫院的？施洛嗎？”
昏迷前，書音的意識是清醒的，就是不太敢確認。
燕辭點點頭，把小桌板上的食物拿過來，“這是她剛送過來的。”
“她人呢？”書音問。
燕辭說：“走了。”
“走了？”她現在這情況肯定是沒法開車了，本來還指望坐施洛的順風車回老宅的。
“那你有看到我手機嗎？”書音問。
燕辭把手機交給她，看她打開了打車軟件，又抽走了她的手機，“今晚別回去了。”
“嗯？”書音還有些懵懵的。
燕辭說：“別回去了，醫生說留院觀察一夜。”
“我沒事。”書音不是嘴硬，是真的沒事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當脫離那個環境之後，人清醒了不少。
燕辭沒有要退步的意思，只說：“我明天讓談書墨送你回去。”
“人談院長怎麼說也是院長，一天到晚時間全耗在你這兒了。”書音有氣無力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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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燕辭沒有要跟她開玩笑的意思。
書音也確實累了，不想掙扎了，“那你回牀上躺好。”
“你先吃點東西。”燕辭幫她打開外賣袋子，稍微用點力就扯到了傷口，儘管不動聲色，還是讓書音看出了端倪。
她按住燕辭的手，“我自己來。”
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並沒有勾起書音的食欲，反而讓她覺得味如嚼蠟，難以下嚥。
“不合胃口？”燕辭讓施洛點的菜都是書音平日裏愛吃的，不存在不合胃口這種問題。
書音只是單純的，“吃不下。”
“那就不吃了。”燕辭讓人進來把食物收了出去，看到書音渾身彆扭的模樣，遞了一套衣服給她，“要不要去洗個澡？”
燕辭的特級病房裏設施齊全，也不用和其他的患者共用衛生間。書音來時出了不少冷汗，卻是渾身膩得難受。她接過衣裳，把燕辭推回牀邊，“躺好。”
燕辭從善如流，乖乖躺在一米五的大牀上等她。
直到把皮膚搓得通紅，書音才換上睡衣出來。從洗完澡到睡覺這段時間，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平時不管是什麼垃圾話，總能懟幾句，現在安靜得卻像被人按下了靜音鍵。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尷尬的沉默過了。
燕辭是想等書音主動開口，而書音則是沒想好要從何說起。
最終還是燕辭先開口，他留下一盞小夜燈，輕聲道：“睡吧。”
書音乖巧的扯過被子，習慣性的捂住半顆腦袋。
“被子往下拉，別捂住頭，醫院裏空氣不流通。”燕辭說。
聞言，書音小弧度的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又過了一會兒，書音總算組織好語言，低聲叫：“燕小辭。”
“嗯？”男人模糊的聲音傳來。
“我有話跟你說。”
“過來說。”燕辭掀開被子，給她騰出了一大半的空間。
“不用過去”，書音說，“我就在這裏說。”
“那就別說了”，燕辭把被子蓋上，“隔空喊話費勁。”
書音：……
給你慣的！
她掀開被子，幾步走到燕辭牀邊，“這樣說不費勁了吧？”
燕辭扯開被子，拉住書音的胳膊輕輕一拽，把人虛摟在懷裏，“這樣就不費勁了。”
書音明知道他有傷，不敢隨便掙扎，只能嘴上說：“鬆手！”
“你還說不說了？”燕辭低頭問。
“我們這個姿勢，不適合接下來我要說的事。”
“你先說說看，再由我定奪合不合適。”
書音放棄掙扎，一字一頓地說：“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吧？”
她不敢看燕辭的眼睛，只知道這是自己深思熟慮之後才做的決定，再繼續這樣不清不楚的接觸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燕辭問她：“你是不是酒駕？”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逼得書音擡頭與他對視：“什麼？”
“要不是喝了假酒，你能說出這種話？”
書音：……
“你怎麼不說我喝了孟婆湯呢？”
傳說中，孟婆湯是過奈何橋的時候才喝的。
燕辭說：“你還不到時候。”
“反正遲早要喝……不是，我沒喝假酒！”差點就被他的節奏拐跑了。
書音說：“我是認真的。”
單方面的不見面永遠斬不斷這層關係，只有達成共識的不再往來，才能徹底斬斷這些蠢蠢欲動的情愫。
“我覺得我們的往來已經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了，但我不想打破我現有的舒適圈，所以……我們別見面了，就保持過去那幾年的狀態，我不找你，你也別喜歡我了。”
如果絕情分十個等級的話，那書音現在已經差不多到九級了。燕辭但凡自尊心再強點，被姑娘這麼拒絕，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書音說：“天底下的好姑娘那麼多，你沒必要在我這顆歪脖子樹上吊死。”
“我已經掛在上面了。”燕辭說。
書音沒聽懂，“什麼意思？”
“我已經掛在你這顆歪脖子樹上面了，要下來，除非我吊死。”
“掛在哪根枝椏上的？我可以截斷。”
“不惜自殘也要趕我走？”燕辭的語氣聽起來不像在生氣，反而還蘊着一星半點的笑意。
書音沉默了一會兒，堅定地說：“對，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個自私的人。”
“你那不叫自私”，燕辭揉着她半長的秀髮，“你只是害怕。”
“我有什麼可怕的？”在燕小辭面前嘴硬已經成為了書音生活裏的一部分。
燕辭一樣樣細數：“你怕黑，怕蜘蛛，怕地下室……”
“……”儘管他說得都對，但書音還是不想承認，“你不要故意轉移話題。”
“當兩個人靠得越來越近的時候，我們就會對彼此產生期待，而你因為害怕期待落空，索性徹底迴避了期待的發生。你本能的抗拒與我發生進一步的關係，是因為你害怕，害怕我對你的愛不如你的期待，害怕有朝一日我會離開，害怕我不夠愛你，也怕我太愛你，而你給不了我想要的迴應。”燕辭摟着她的肩，將她的腦袋埋在自己胸前，一字一句地說，“別怕。”
他用盡畢生溫柔，很輕，卻很堅定地說：“你退一步，我前進一步就好。我們慢慢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