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
世間還有哪個沈大人?
陸喬瀟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再度晃過那道白衣素裹的身影。
上一世他們有過的無數擦肩,卻也成就了她許許多多的遺憾。
這一世,她的家人,她親自挽救。
要將她們,從死神手中搶回來。
“祖母,祖父,可以麼?”她眼神殷殷期盼,露出幾分懇求。
畢竟,這是個查證前事的好機會。
“好。”喬東君愛憐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
通過這幾日的相處,喬老太太已經極信任她這位孫女兒的眼光。
無論是對外的安排,還是家宅內院的事,經她手一處理,都是極為妥帖,讓人挑不出毛病。
穆齊點頭,一向古板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意:“那就按照喬喬說的辦。”
陸庸得知喬家二老同意了,高興地差點沒竄上房頂。
喬琳在一旁,面色有幾分不太自在,她絞着衣袖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秀婉也是得意,陸庸得了好處,自然不會虧待了她。
吃過了飯,幾人上了轎子,與喬家二老和幾位姨姨們告別。
喬珊望着馬車離去的背影,皺着眉道:“娘,您剛剛有沒有聽喬兒說,若是後續妹夫派人過來採礦了,要讓我們多留些心眼。”
喬東君輕輕點頭道:“既然喬兒都這樣說,那想來不會有什麼錯。”
——
一路上,四個人同乘一個轎輦,有些侷促。
王秀婉時不時就用帕子給陸庸擦擦汗,若放在平時,喬琳早有抱怨和不滿先懟上去了,但她今天倒是安靜地偏頭去瞧窗外。
陸庸主動提議:“這附近聽說有一家漿水魚兒味道很好,暑日吃了最為清涼解渴。”
喬琳撇嘴:“剛剛在喬家沒把你吃飽麼?怎麼這會子又要吃了?”
沒等王秀婉捧着陸庸說話,陸喬瀟已先行開了口,衝着喬琳甜甜一笑:“孃親,我也想吃了,下車轉轉吧,這馬車裏悶熱得很。”
王秀婉咬着牙暗自罵了好幾句:這死丫頭在她爹面前倒是會裝。
下車時,陸喬瀟捏了捏喬琳的手心,與她快速交匯了眼神。
不着痕跡。
幾人下車坐進那家茶館,陸喬瀟瞥了眼那個撈漿水魚兒的老闆。
老熟人了。
那是王秀婉流落在外的弟弟,王秋生,做過屠夫,把用刀的本事也用到人身上了。
手上有很多條人命,上輩子陸喬瀟被設計了一出侍衛與主母私通的戲碼,也有他的參與。
當人只想爽一把的時候,是不會顧後面自己還有沒有活路的。
當幾碗透亮的漿水魚兒呈到眼前時,陸喬瀟將舌尖後藏着的藥丸咬破了,她瞥見喬琳的腮幫子也輕輕動了動。
方才在馬車上,她這個一輩子都沒撒過謊的孃親,緊張得頭上的汗不斷順着額頭往下淌。
藥效起得很快,陸喬瀟都沒想到,她娘雖然從沒撒過謊,但是在演戲這一方面還是把好手。
哐噹一聲,喬琳的腦袋便重重嗑在桌上,眼睛一閉,再也不動。
陸喬瀟揉了揉眼睛,“爹,有沒有覺得好暈吶。”
王秀婉脣角的冷笑都已藏不住了,這個陸喬瀟,主動讓丞相大人的衛兵守在馬車邊上而不讓他們過來看着,本身就是一種疏忽。
小丫頭片子,還不是得栽到她手裏。
陸庸望着雙雙倒桌的母女,神情更是嚴肅得要命:“婉兒,這樣迷暈了,你說是把夫人弄得幾個月起不來牀,把家中的鋪面田產都轉移到我名下便是了,你讓你這個屠夫弟弟來做什麼?”
他知道,王秀婉的這個弟弟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對付區區兩個小女子,何須這樣大費周章?
王秀婉眼神裏閃過惡毒的光芒:“老爺,自然是除之而後快了。”
陸庸大驚失色:“這怎麼能行?她們一個是我妻子,一個是我女兒,喬氏若沒了,如何和喬夫人他們交代?”
只有陸喬瀟有所察覺,身邊的人肩膀輕輕顫了一下,連帶着桌子,晃動了她的臉龐。
王秀婉笑得如同蛇蠍,眼底滿是怨毒和歇斯底里:“老爺,你自己都知道,沒了妻子,只需要和喬家交代便是,你喜歡的,可一直都是我啊。”
陸庸一口氣悶在胸口裏,他是不喜歡喬琳,覺得她有時候又蠢又執拗——
但是他沒想過要她死啊。
礙於王秋生在一旁虎視眈眈,這樣的話,陸庸始終沒敢說出來。
“那沈丞相呢?丞相大人那裏如何交代?”陸庸揉了揉眉心,他真沒想到一向溫順的王秀婉,面皮底下竟藏着這樣的歇斯底里。
王秀婉手捏了捏陸庸肩膀,道:“放心,大人儘管把喬瀟交給我便是,只不過將她關上幾天,便又放回去了,就說是喬夫人在路上發病,喬瀟親自照顧。”
“此事——不會有人生疑。”
陸庸這才稍微安了下心,有些後怕地看了王秋生一眼,再也沒說些什麼。
王秀婉喉頭生出一陣淋漓的暢意,眼神流露出了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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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定會把一個完完整整全須全尾的陸喬瀟給帶回來。
只不過——她是不是還能清白,那可不能保證。
她讓秋生專門找了一幫身上背過人命官司的土匪,說是有個姑娘,要讓他們幫忙照看幾天。
那些亡命徒,可都是真正的豺狼虎豹。
莫說陸喬瀟這樣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娘子,就是塞給他們一箇中年婦人,他們定也是要無所不用其極的。
陸喬瀟,你一副殘花敗柳之身,還妄想着沈昱珩會娶你麼?
怕是等到時候,她陸喬瀟走到街頭,連野狗都嫌。
那喬琳可真是要痛不欲生呢。
王秀婉眼神一凝,輕輕掃過那張將養得膚若凝脂的臉。
她喬琳有好的出生,好的父母,甚至有一個能憑藉自己本事登科入仕的好兒子。
可她不是還敗給了自己麼。
陸喬瀟可以斷定,上輩子王秀婉給喬琳下的毒,便是方才在吃食裏下的這一種。
讓人五臟六腑加速衰老,最後臥病在牀,神志不清。
在王秀婉的指揮下,陸喬瀟和喬琳被分開關進了兩間屋子裏。
喬琳在的那間,是個空房子,而陸喬瀟那一間,則是聚滿了人。
陸庸前去馬車那邊應付了青羽衛幾句,說是他們全家要在此處修整兩日再行出發。
青羽衛也並沒有多問什麼。
陸姑娘特意要避開他們,說有些事要自己處理。
公子在他們臨行前,也特意吩咐,要護陸姑娘周全,
也要助她成事。
。
茅屋內:
“這永安侯府家的小姐就是美貌啊,這和仙女兒有什麼區別?”
“仙女兒,哈哈哈哈哈,如今就是王母娘娘來了,也得在老子這裏下凡!”
撲面而來的酒氣,讓陸喬瀟皺了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