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只字未提
可真相,到底是什麼?他還在找。
而她,在不遠的地方,卻早已不給他任何等待的機會了。
凌晨三點,京北城徹底沉入寂靜,風掠過窗外的高樓間,帶着幾分清冽寒意。
顧承硯依舊坐在書房中,桌前的筆記本電腦沒有關,屏幕上的文檔停在一個空白頁。
他盯着那片空白看了很久,彷彿只要足夠專注,就能在這片寂靜中把心裏的混亂沉澱出一個答案來。
可他越看,心越亂。
夏知薇最後那句“她不會回來了”,一直在他腦子裏迴響。
他不知道那是陳述,還是她故意下的一個咒。
這段時間,他查了太多東西,也收到了太多矛盾的消息。
調查資料確鑿地揭示了夏知薇一些不能告人的過往—她曾以別人的名義開設賬戶,與多個灰色公司有轉賬記錄,那些“巧合”幾乎都指向江雲熙曾遭遇的種種意外。
證據是真,但其中的動機和真相,他仍無法一口咬定。
而她的眼淚、她的惶恐、她那些不帶一絲辯解的沉默,卻又讓他不敢直接定罪。
她太聰明瞭,聰明到從不與他正面爭辯,只是一味退讓、忍耐,用溫柔包裹自己,直到你自己也開始懷疑:也許她真的沒有錯。
可他心裏那根線一直繃着,越繃越緊。
那晚從舊金山回來後,他幾乎整晚沒睡。
江雲熙站在那棵橄欖樹下的畫面一遍遍在他腦子裏回放,她的眼神,那種徹底放下、毫無留戀的平靜,比任何一句決絕都更讓人心慌。
她真的不想回來了。
他一直以爲,只要他找過去,只要他說一句“我知道錯了”,她就會如從前那樣,哪怕嘴上說狠話,眼底也還有餘地。
可她沒有。
她連解釋都不想聽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天剛矇矇亮,顧承硯接到助理的電話。
“顧總,我們調出了夏知薇早些年在海外學習期間的一份資料。
那時候她曾用另一個名字與一個心理學社羣有過聯繫,對象中包括一名善於‘人格重建’的前心理諮詢師!”
“人格重建?”
“是的,主要用於情緒操控、人際博弈和軟性引導的技術。
在她加入我們公司前,有三年時間在該社羣中頻繁活動!”
“繼續查!”
顧承硯的聲音低得近乎冰冷。
“越詳細越好!”
掛了電話,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推開一絲窗縫,清晨的冷空氣瞬間灌入,裹着他整個人的神經。
他忽然覺得很疲憊。
過去三年,他一直活在一個看似溫順卻充滿掌控的關係中。
夏知薇讓他覺得輕鬆,不用吵、不用哄、不用承諾,也從不把自己和江雲熙做對比。
可現在他才意識到,那種輕鬆背後,是她對一切局勢的精準拿捏。
她知道他累,知道他對江雲熙有愧,知道他不想面對,所以她什麼都不說,只是一步步,替他“處理”。
她太“懂事”了,懂到連他自己都一度被騙。
而江雲熙,從來不懂這些。
她有情緒,有要求,會生氣、會鬧彆扭、會不講道理。
可她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出於真實。
她不會演,也從不藏。
哪怕是分手那天,她說的也是最直接的一句話。
“顧承硯,我們離婚吧!”
沒有爭吵,也沒有試探,是她做出的清醒選擇。
他忽然記起她曾經說過一句話。
“我不怕你不愛我,我怕的是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那時候他不明白。
現在,他終於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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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金山的冬天不比京北來的冷,但晨風也足夠凜冽。
江雲熙站在陽臺上,身上披着一件淺灰色長大衣,望着遠處羣山間的霧氣一點點散開。
昨晚她又夢見了那場車禍,夢裏她躲不過,醒來時滿身冷汗,連掌心都是溼的。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過去太懦弱。
若她當初不選擇沉默、不選擇妥協,也許今天不會落到被污衊、被調查、被拋棄的地步。
可她也不是不明白,她對顧承硯從來沒有真正的掌控權。
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但她一直都只能等—等他處理完、等他解釋、等他來哄。
久了,她也累了。
她靠在欄杆上,眼神有些恍惚。
唐浩傑走出來,給她披上另一件圍巾。
“你昨晚又沒睡?”
她輕輕點頭。
“習慣了!”
“心理醫生說你需要控制記憶復甦的頻率,否則會影響恢復!”
他語氣溫和。
“下週的會談你還是去一趟!”
“我會去!”
她頓了頓。
“浩傑,你說他會信我嗎?”
唐浩傑沒有立刻回答。
許久,他才輕聲道。
“信或者不信,對你來說還有意義嗎?”
她沒說話。
他站在她身邊,繼續道。
“如果他來,是想還你一個清白,那就讓他查;如果他來,是想找一個新的理由恨你,那就讓他遠遠走開!”
“你已經沒什麼需要向他證明的了!”
“你活得乾乾淨淨,從頭到尾都沒有欠他!”
江雲熙閉了閉眼,緩緩點頭。
“我知道!”
她知道。
但知道歸知道,有些東西,是人性裏割不掉的執念。
她還是想知道,他有沒有哪一瞬間,是願意爲了她,懷疑身邊的所有人,哪怕只有一次。
……
而在京北的另一端,夏知薇站在落地鏡前,手中拎着一條米色長裙,臉上掛着微笑。
她剛接到顧承硯祕書打來的電話,說他今天下午取消了所有會議,疑似準備再次出國。
她沒問去哪。
她知道。
他肯定又要去見江雲熙了。
她放下裙子,走到牀頭,從抽屜裏拿出另一個U盤,那是她備用的籌碼。
裏面還有一份她之前僱人僞造的“聊天記錄”,看起來就像是江雲熙和唐浩傑有過不可告人的關係。
她知道顧承硯已經開始懷疑她。
她也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但她不怕。
只要她掌握足夠多能操控他情緒的材料,只要他心裏還對江雲熙有一絲不確定,她就永遠是那個最安全的人。
顧承硯太驕傲,太怕被騙。
而她,最擅長利用這一點。
她輕輕合上抽屜,轉身回到化妝鏡前,撥開額前的碎髮,笑得從容。
這場博弈還沒結束,她不會輕易輸。
哪怕下一步,就是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