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雖然顯得中氣不足,眉宇間的得意和驕傲卻完全不加掩飾。
元順帝身上穿着樸素的常服,髮髻微歪,看着有些狼狽。
聞言痛心道:“難爲太皇太后了,從朕尚未親政的時候就謀算着讓鳳行舟來當這皇帝。
你謀求了一輩子的名正言順,到頭來,還是讓他背上了亂臣賊子的罵名。”
樓太后權傾朝野,若只是想奪位,在鳳玄冥沒回來之前機會多的是。
可她自己就是揚州瘦馬出身,不知道因爲身份受了多少委屈,又豈能甘心讓自己的兒孫再背上亂臣賊子的罵名。
所以她纔會籌謀多年。
本是穩操勝券的事情,誰知半路殺出來個鳳玄冥已經夠讓樓太后心力交瘁的了。
如今不僅榮親王父子豢養私兵之事被發現,自己還患上了瘧疾。
樓太后也顧不得什麼名正言順了,堪堪奪得皇位,已是她能力範圍內能爲兒孫做的最多的。
本以爲這樣就能安心離開了,聽到元順帝的話,卻還是氣不打一出來。
回懟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聽到了久違的聲音。
“話說的太早了吧,朕的好侄兒!”
榮親王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來,洋洋得意道:“你且看看,這是誰?”
元順帝和被強行弄進宮的羣臣聞聲望去,就看到一身袞袍的榮親王大踏步而來。
他身後的北衙禁軍挾持着的,卻正是本朝唯一一個有資格替皇帝寫傳位詔書和降書的聖文公。
元順帝饒是做了一輩
子的老好人,看到一身袞袍冕流的榮親王亦是氣得不輕。
當即破口大罵,“鳳行舟,你這亂臣賊子,你敢私藏龍袍,就不怕遺臭萬年嗎?”
榮親王第一次穿袞袍,那身袞袍卻格外的合身,一看就是專門量身定做的。
這也就意味着榮親王早就存了謀逆之志。
哪怕沒有豢養私兵被發現的事情,他只要找到機會,還是會造反。
這一發現讓元順帝的怒火前所未有的高漲。
而榮親王看到元順帝如此憤怒,卻更加得意了。
“別天真了,朕的好侄兒,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朕若大權在握,誰敢忤逆朕之聖意?”
他囂張的哈哈大笑,挨個兒盤問那些大臣,“御史,你敢嗎?”
肩負書寫歷史重任的御史膽怯的低着頭不言不語。
榮親王又問最重禮儀和規矩的禮部尚書,“禮部,你們敢嗎?”
禮部官員們亦不敢吭聲。
榮親王得意道:“看到了嗎,朕的好侄兒,這就是衆望所歸!
識相的趕緊寫傳位詔書,朕還可以留你一具全屍。
否則,等我大軍殺進宮來,你和你的那些個兒女是什麼下場,朕就不敢說了!”
元順帝怒而拒絕,“你休想!
這皇位,你可以拿走,但這亂臣賊子,你也做定了!”
不得不說,元順帝雖然沒什麼本事,但還是有幾分骨氣的。
榮親王見狀,氣極反笑,“好,好得很!
這詔書,你不寫,自然有人來寫!”
他在衆人狐疑的眼神
中拍了拍手,兩個禁軍拖着昏迷不醒的宴楚歌進入大殿。
“楚楚!”
聖文公驚叫出聲,急忙上前,卻被禁軍強勢阻攔。
榮親王撫須道:“宴公莫急,你的寶貝孫女還活着呢!
只要你乖乖擬寫傳位詔書,交出東方家的祕庫地點,朕自不會傷她性命。
否則,大婚當天被她僥倖躲過去的,今日就該變成現實了!”
榮親王得意忘形,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變相的承認宴楚歌在大婚當天被他們一家陷害失貞,但被宴楚歌躲過去了。
還在那兒腆着臉噁心人。
他話說完,那些禁軍就看着宴楚歌絕色的臉蛋兒露出了銀邪的笑容。
誰也沒注意到,聽到榮親王這番話,變了臉色的不只是擔心宴楚歌安危的聖文公,還有被禁軍堵在一旁的獨孤皇后。
她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給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本來已經快摸出人羣的宮女收到皇后的眼色,復又回到了人羣中。
那些禁軍尾瑣銀邪的眼神在宴楚歌身上流連着,榮親王只囂張的笑着。
不知何時從大理寺牢房裏出來的榮親王妃見狀,滿臉戾氣道:“陛下還與他們囉嗦什麼,將這小踐人丟入紅帳。
再不濟還有宴輕歌和宴輕暖那兩個小踐人呢!”
她說着,忽然對上首的樓太后福了福身,“臣妾懇請太皇太后下一道懿旨着人到神機營詔獄召東方靜瑤那踐婦入宮。
她若是不交出東方家火器祕庫的地址和鑰匙
,她的三個女兒,就得替她受過。”
太皇太后嫌惡的皺了皺眉,顯然有些不滿意自己的兒媳是這般粗鄙之人。
可面上卻毫不客氣的採納了榮親王妃的意見,“去,傳哀家懿旨,召東方靜瑤入宮。
並着人將宴輕暖和宴輕歌入宮。”
這架勢,不僅是要召東方靜瑤比她交出九葉重樓和祕庫的地點,還要拿宴楚歌的兩個姐妹來威脅東方靜瑤和聖文公。
宴輕歌的公公,也就是戶部尚書賀蘭庭怒道:“無恥小人!
拿女人威脅,算什麼本事?
有能耐衝我來!
誰敢動我賀蘭家的兒媳,先從本官的屍體上踏過去!”
不惑之年的文人死死地攔在大殿中央,怒髮衝冠。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怒道:“小人得志,此嘴臉着實慘不忍睹!
如此賊人還妄圖稱帝,我等絕不容忍!”
……
文人不似武將,面對暴力威脅會感到本能的畏懼。
然榮親王夫婦和樓太后的無恥行徑卻將這些不曾直面過血腥和刀劍的文人給徹底惹怒了。
深藏在骨子裏的文人風骨一旦出來,便有了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勇氣。
那傳旨太監被一羣文臣堵在了宮裏,樓太后和榮親王妃都有些被嚇到了。
榮親王卻以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態看着羣臣,“你們,都要與朕作對?”
聖文公怒道:“不是要與你作對,而是不願與小人威武。”
“沒錯!”
戶部尚書賀蘭庭怒道:“縱觀我中原大地數千年曆史
。
幾十個王朝,歷經三百餘君王,不乏謀逆上位的皇帝,可沒有人會像爾等小人一般將婦人捲入朝堂之爭中。
便是史上有名的妖后、妖妃,最多也是賜三尺白綾而已。
你們如此侮辱幾個無辜女子,就不怕遭報應嗎?”
大臣們爭相附和。
榮親王卻是張狂大笑,“那怎麼辦呢,他們已經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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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愕然,卻見榮親王眼神陰鷙的看向門外。
衆人順勢回頭,就看到一隊禁軍押着東方靜瑤和宴輕暖,以及一個年輕婦人上前。
榮親王甚至不等他們進門,便拿了一旁禁軍手中的劍,劍鋒抵在宴楚歌的衣領上。
“東方靜瑤,宴春秋,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朕只給你們一盞茶的功夫,祕庫,或者傳位詔書,至少交出一樣。
否則,你們最寶貝的宴楚歌,就要玉體橫陳與百官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