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斷不了的念想
“咳。”盛清寧輕咳一聲:“今日之事,多謝陛下。”
若不是他在,她今日怕還要喫點苦頭才能出宮。
耳邊似有一聲嘆息。
蕭重淵放慢了步子,與她並肩而行:“在宮外,可不能再這麼喊了。”
如今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們,若真被人發現身份,片刻功夫,便能引來百八十號刺客。
盛清寧只是一時順口,此時也反應過來,連忙改口:“掌櫃的。”
蕭重淵擡手在她髮髻上揪了一下:“哪有張口閉口就喊掌櫃的?”
感覺到頭上的動靜,盛清寧恍惚間想起了當初在御膳房,她揍蕭重淵的時候。
瘦巴巴的小娃娃被她按在地上捶,還不服氣的伸手,想抓她的髮髻。
那股兇勁兒,還挺唬人。
這麼多年過去,竟然還不忘扯她頭髮,只是沒了那股兇勁兒,輕輕的一碰,像是生怕碰掉兩根頭髮一樣。
盛清寧有些不自在的躲了一下:“那……”
“喚我行之吧,是盛老將軍取的小字。”不等她出聲,蕭重淵突然開口:“除了盛老將軍,無人知曉,安全。”
小字?
似乎……不太妥當。
可這是爹爹取的啊,初聞此名,便心生親切。
盛清寧輕輕點頭:“時候不早了,快些走吧。”
她的心思已經飄了:“這些事,爹他怎的從未與我講過?”
不對,不僅這些,宮裏的事,好像從來不會主動與她提起,盡一切可能讓她遠離皇宮這個是非之地。
蕭重淵眸色一暗:“盛老將軍只希望你開心,與皇宮沾上邊的,大抵都是開心不起來的。”
那些年,他跟在盛南天身邊,拼了命的學習一切能學的東西,盛南天偶爾也會與他提起盛清寧。
那時盛南天臉上驕傲的表情,蕭重淵到現在都記的十分清晰。
“行之啊,你這耐力可不行,我家那小丫頭,馬步都比你扎的久。”
盛南天兀自驕傲着,自家女兒最好,完全無視了盛清寧從小根基打的就好,而蕭重淵只能勉強不讓自己餓死。
“行之啊,清寧那丫頭,就是個靜不下來的,老夫把她從邊疆送回來,就是想讓她學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鏽個香囊帕子什麼的,結果這小丫頭,總是偷偷練武。”
蕭重淵微微偏頭,看着盛清寧在燈光下瓷白的臉,還有那微蹙起的眉頭,脣角輕扯。
如今這樣,便挺好的。
還好她一直偷偷習武,不然,教訓起來沈家的人也不能這般順手。
盛清寧似有察覺,擡頭瞧了他一眼:“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蕭重淵下意識移開視線,思索片刻,又轉回來與她的目光對上:“心情愉悅。”
盛清寧莫名其妙的將他打量了一遍,礙於其身份,沒有說話,只在心裏嘀咕了一番。
笑得有點傻乎乎。
蕭重淵心情極好的揹着手,刻意放慢了步子。
盛南天教了他幾年便離京回了邊疆,只把盛清寧留在了京城。
邊關隔三差五的,就會寄家書回來,一封給將軍府,一封給他。
每到這個時候,他都要拿着家書跑到將軍府,躺在盛清寧臥房的房頂上,看着星星,聽着底下清脆的聲音,認真讀着邊疆來信。
直到數年以後,盛南天的信上,多了些憂愁。
盛清寧馬上要及笄,與定遠侯府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可那沈青川,在他心中並非良人。
也是那時,他才知道,盛清寧居然早就與人定了親。
他一夜未眠,回信撕了寫,寫了又撕,最後送往邊關的,僅寥寥數語——
若沈青川非良人,他願拼盡全力,護她周全。
自這日起,他便更努力的看書練劍,同時期盼回信。
一連等了月餘,纔有邊關來信。
被斬成兩半的紙上,凌亂的字,不難看出執筆之人的怒意。
盛家的女兒絕不入皇家,若他還對他的女兒有什麼心思,便如此信,一刀兩斷。
僅僅半月之後,京中便有消息傳出,盛家獨女盛清寧,自幼與沈青川定親,兩年後及笄之後,便是大婚之時。
他知道,盛老將軍是想徹底斷了他的念想,也明白盛南天是爲了他好。
當年朝中局勢微妙,盛南天手握兵權,他的獨女若是嫁給一個寂寂無名的皇子,任誰都要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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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時,蕭重淵和盛家,都要死。
蕭重淵深吸口氣,看着盛清寧皺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腳下步子微偏,不着痕跡得靠近了一些。
盛老將軍,如您所願,她嫁入定遠侯府,可她過的並不開心。
如今她自請和離,還拿了先帝賜的牌子,他怎可不允。
盛清寧與沈家之緣已斷,您老的心願已經成,往後如何,他自然是要把握住的。
“你要撞到別人的攤位了。”
耳邊清脆的聲音響起。
蕭重淵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回過神來,才發現,再走兩步,眼前這一堆的桃子,就要被他給撞翻了。
“咳。”蕭重淵微窘,連忙繞開小攤,準備繼續往前,袖子又被拉了一下。
“你等一下,這桃子可真水靈,像是今天剛摘的呢,買兩個嚐嚐。”盛清寧兩眼放光的盯着桃子看:“阿婆,有水嗎?”
“有的有的。”賣桃子的阿婆樂呵呵的拿了個水瓢過來:“這兒呢姑娘。”
攤子後面,竟還放着個木桶。
她笑盈盈的挑了個最大的,扭頭去看蕭重淵:“你要喫嗎?”
盛清寧捧着桃子,扭頭看他,燦爛的笑容,看的蕭重淵恍了神。
燈下看人,人更美。
不等他點頭,盛清寧早就把腦袋轉回去了:“再挑一個,我可不是喫獨食的人。”
蕭重淵笑了,兩步過去,要拿她手上的桃子:“我來。”
這桃子上的細毛,可扎手的很。
“我拿都拿了,你可別沾手了。”盛清寧連忙往一邊躲:“阿婆,水瓢給他。”
高處。
周策和裴不語窩在樹上,看着底下的人:“不是說喫撐了溜食嗎?怎麼還沒走出去幾步,就又喫上了?”
“誰說是真撐了?”裴不語警惕打量桃子攤周圍的人,不放過一點異常:“盛小姐如何不清楚,陛下是在找藉口。”
被裴不語鄙視了好幾次,周策也學聰明瞭,瞬間想明白了,咂咂嘴:“你說,陛下這般在意盛小姐,當初怎會看着盛小姐嫁進去?”
不是他們主子性格。
裴不語看着街上笑容滿面的兩人:“你以爲,沈青川爲何那麼巧的,剛好在大婚之日被派去了邊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