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沉默是岸
“知薇,我現在很亂。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逼我!”
“我不是逼你!”
她紅着眼。
“我是怕你再被她騙!”
顧承硯站起身,聲音依舊冷靜。
“我自己會判斷!”
他走出書房,留夏知薇一個人站在原地,眼神怔怔地望着那封他剛纔握在手裏又放下的信。
她知道自己正在失控。
可她更知道,她絕不能讓江雲熙再次奪走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她已經壓制情緒太久了,再退一步,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能退。
她不會退。
哪怕要用最後的籌碼,哪怕要用更多的謊言。
顧承硯動搖了,她看得出來。
她還來得及。
這場博弈還沒有結束,她還有機會,翻盤。
京北的冬夜冷得徹骨,連風都是沉默的,穿過長街巷道時只帶起幾片殘葉。
顧承硯站在陽臺上,一根菸夾在指尖,燃到盡頭時,他才反應過來,匆匆掐滅,菸灰落在地上,隨風消散。
他靠在欄杆邊,望着遠處城市的燈光,眼神漠然,整個人像被凍在了某種無法掙脫的情緒裏。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疲憊了。
白天的會議他幾乎是靠着慣性完成的,每一個彙報、每一項數據在他耳邊像背景音一樣飄過,他連一點反應都提不起。
他的注意力一直懸在昨晚夏知薇的那一雙眼睛上—她看他的那種眼神,說不上是委屈,更多的是一種緊張、恐懼,還有一點點,他辨不出的悲哀。
她在怕。
可她怕的,到底是他不再信她,還是她做的那些事真的會被徹底揭開,他不知道。
他也不敢猜。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助理髮來的最新進展。
“顧總,夏知薇名下在海外某賬戶發現一筆匿名匯款,時間點與江雲熙出事前後重合度極高,對方賬戶已註銷,暫未查到具體收款人,但我們正在從中間銀行環節入手繼續追蹤!”
他看着那行字,指尖緩緩收緊。
這些日子來的調查一層層撥開,每一頁紙、每一條記錄都像是在撕開他記憶裏夏知薇一貫溫柔體貼的那層僞裝。
他記得她曾無數次在夜裏陪他加班,替他煮咖啡,默不作聲地收拾一切混亂。
也記得她曾在江雲熙離開後,陪他去見父母,出席各種應酬,一次都沒讓他爲難。
她對他的好,從不浮於表面,卻滲進了他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可現在,他越來越無法否認,那些“好”背後,也許不是愛,而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控制。
她從未逼他,卻每一步都踩在他的情緒死角。
她看上去從不爭,卻總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站在他身邊,讓他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的存在。
而江雲熙……他回憶起她生氣的模樣,記得她因爲一句話就和他冷戰三天,記得她在氣頭上摔過他最貴的手錶,也記得她在深夜裏一邊哭一邊咬着牙說。
“顧承硯,我不是你公司裏的職員,你不能用管理的方式來‘處理’我!”
她的火、她的鬧、她的不講理,他曾以爲是麻煩。
現在才知道,那些纔是真實。
那纔是一個愛他的女人才會有的反應。
可他錯過了。
他一個個失去了。
書房的門忽然被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
夏知薇推門而入,身上披着睡袍,臉上化着淡妝,眼神看上去有些疲倦,卻仍然維持着她慣有的柔和。
“你在看什麼?”她看了他手裏的手機一眼。
他沒有隱瞞,直接把屏幕翻給她看。
夏知薇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還在查我?”
他點頭。
“是!”
她垂下眼,聲音輕得像風。
“所以你……已經不信我了?”
顧承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手機放回桌上,靜靜道。
“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做錯!”
“我沒有!”
她立刻道,語氣帶着急促。
“我沒有害過她,我承認,我嫉妒她,我也有過怨氣,但我真的沒有對她做過什麼!”
“那封信呢?車禍呢?那些誣陷她和唐浩傑的照片、聊天記錄,還有你在她身邊的人遭遇意外之前,你是否聯繫過某些人?”他擡頭,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她咬着脣,搖頭,眼裏開始泛起淚光。
“承硯,我真的沒有……你要是不信我,我能理解。
你現在一定覺得我很噁心,覺得我拿你對我的信任當成了武器,但我發誓,我沒有!”
她一步步靠近他,聲音開始哽咽。
“你知道我怕的是什麼嗎?不是你不理我,不是你查我,而是你一旦認定我有錯,就再也不會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你對江雲熙可以無限包容,但對我—你連一次機會都不給!”
“你明明知道她已經走了,明明知道她早就和那個男人一起生活了,可你還是在查我,查得我像個罪犯!”
“承硯,你還愛她,是不是?”
顧承硯沒有說話,只是閉了閉眼,像是在極力壓制內心那種混亂的情緒。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不想撒謊,也不願讓她徹底崩潰。
可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夏知薇忽然苦笑了一聲,眼淚掛在臉上,看上去既可憐又心酸。
“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輸給了她?”
“我那麼努力,那麼小心地待在你身邊,照顧你,陪你,你一句都沒記得。
可她一個眼神,一個笑,你就全都信了!”
“你口口聲聲說你在查,可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你只是想讓我親口承認,好讓你心裏好受一點!”
她看着他,眼中含着淚意,卻帶着鋒利的冷意。
“顧承硯,如果你真.覺得我是惡人,那你就現在告訴我,你想我怎麼做?我離開?我消失?你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去追她了?”
顧承硯擡頭,眉頭皺得更緊了。
“知薇!”
他低聲道。
“我從沒想過要把責任都推給你!”
“但你現在連我是誰都不敢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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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喃喃地說,眼神逐漸黯淡。
她站在那裏,眼神從他的臉滑到桌上的文件、手機、郵件,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快輸了。
她握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卻還是咬牙撐住了情緒。
“你還沒有看到她的另一面!”
“你太高估她了,顧承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