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和病人什麼關係?
醫生見他沉默,禮貌開口。
“你先好好想想有哪些朋友可以聯繫,你現在的身體一個人很難扛,最好還是請一個認識的人來。”
說完醫生便給他獨自聯繫的空間,關門離開了。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撲鼻而來。
林邵安費力的靠在牀上,緊握着醫藥費用清單那張紙。
姜棲梧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了眼前。
彷彿在絕望黑暗之中透露出一絲微弱的光,他想要伸手抓住。
手指輕顫,打開手機通訊錄,他艱難的按着姜棲梧的號碼。
就在撥通的那一刻,閉上眼睛,心中祈禱不要接聽。
“你終於打給我了!”姜棲梧秒接聽,欣喜的聲音穿透揚聲器而來。
林邵安聽到聲音心臟漏了一拍,竟……秒接,就像是一直在等他電話一樣。
可他此時卻喉嚨發緊,半天沒發出聲音。
“邵安?”她意識到不對勁,一瞬間緊張起來,“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你。”
林邵安緊咬嘴脣,他心中非常愧疚,不能迴應姜棲梧的感情,卻在最絕望的時候只能求助於她……
而她所謂的家人,卻如同仇人一般將他置於此境地,甚至將醫生電話當做詐騙電話。
“我在……醫院……”林邵安強忍淚水鎮定的說着,聲音卻很是虛弱嘶啞。
“我馬上到。”姜棲梧毫不猶豫的說着,像是怕耽誤時間一般。
卻在下一秒又急忙柔聲安慰:“邵安,沒事,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在你身邊。”
“我現在馬上開車過去,你等我。”
最後幾個字重重的敲在他的心上。
彷彿穿透了他心裏所有的不安。
電話忙碌的聲音從揚聲器傳來,林邵安緊緊的握着手機,心裏似乎流入了一股暖意。
可不知爲何他心裏卻突然有更多的不安。
過了片刻,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
林邵安本以爲是護士過來,頭都沒轉。
直到聽見哽咽的聲音傳來。
“紹安?”姜棲梧泛着微紅的眼眶,關上門,快步走到牀邊,顫抖的伸出手又不敢靠近,僵硬的停在空中,“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林邵安猛地回頭,訝異於姜棲梧竟然如此之快。
看着牆上的鐘表,離掛斷電話纔過去10分鐘而已。
可從姜棲梧家到醫院至少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她只有在超速並且闖紅燈的情況之下才能到達。
林邵安看着她緊咬下嘴脣,剋制着自己,不讓淚水落下,心裏的情緒也五味雜陳。
他張了張嘴,情緒上涌,淚水盈滿眼眶,下意識的趕緊轉頭看向外面灰濛濛的天空。
姜棲梧深吸一口氣,忍住哭腔,輕聲說着:“不想說就不說了,我……給你看個東西。”
她在來的路上路過林邵安的出租屋,想看看有沒有可以帶來的東西。
可不曾想原本乾淨整潔的出租屋卻是一片混亂。
她原本白嫩的手指上滿是黑漆漆的污漬。
林邵安困惑的盯了一眼。
只見她拿着一塊破布小心翼翼的展開。
林邵安呼吸一滯,裏面竟然是被討債的人踩碎的手錶碎片!
那是他父親留下的東西。
是他在心痛之時唯一能感覺到愛的東西。
他顫抖着手觸摸着那根已經嚴重變形的白色指針。
“對不起……”姜棲梧聲音放的很輕,“我……下樓之時在垃圾桶旁看到了手錶碎片,應該是有人打掃,把它……當成了垃圾。”
“我知道這手錶對你很重要,但我只能找到這些碎片了……”
![]() |
![]() |
林邵安沒有回話,只是死死的抓住破布,儘管尖銳的碎片刺入手中,鮮血沁出,可他只是顫抖着身體無聲的慟哭。
大滴的淚水融入雪白的被褥上。
姜棲梧從未見過這樣的林邵安,她眼圈泛紅,急忙遞過手帕,隨後便靜靜的在一旁站着。
不管林邵安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能發泄出來總歸是好事。
吱呀。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醫生端了碗食堂的盒飯過來,看到病房裏多了一個人,他愣了一下,繼續往前走便看到正伏在被子上痛哭的林邵安。
雖說情緒宣泄出來,不至於積鬱心中,可畢竟有傷,這樣大哭是會傷身的。
他回頭看向女人,憤怒的說着:“你和病人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姜棲梧停頓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邵安,“朋友。”
醫生見姜棲梧並不像壞人,輕嘆一口氣:“讓病人控制好情緒。”
“病人到現在還沒喫飯,這是食堂的盒飯,先喫一點,一會兒護士會把口服藥拿過來。”
林邵安心頭一暖,素未平生的醫生竟然都關心他喫沒喫飯。
重傷後的溫暖竟然是來自於陌生人。
而他身上的這些傷卻是拜自己最親的家人所賜。
醫生看到林邵安手中緊握的碎片以及滴落在被子上的鮮血,並沒有多問,只是默默的給護士發了條短信。
但隨後又提醒的說着:“病人的費用……”
“我來。”姜棲梧毫不猶豫急忙說着,“醫生,後續任何費用和陪牀的事情都由我來。”
醫生輕嘆了口氣:“你這朋友倒是比他媽媽……”
“算了,你先去一樓繳費吧,這樣才能進行後續的治療。”
林邵安聽到姜棲梧的話,心頭一震,停滯了片刻,但卻依舊低着頭,肩膀聳動,淚水也緩緩止住了。
“紹安……”姜棲梧坐在牀邊輕聲說,“你安心養病,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我先幫你繳費,你在這裏等我。”
她像哄小孩子一樣的說着。
說罷便站起身來緩緩走向門口。
到一半卻突然腳步停滯,聲音太高了,堅定的說着:“我不會因爲這次的幫助而要挾你跟我談戀愛,你放心的在這裏養病。”
“就算你想趕我走,我也不會走。”
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林邵安一直閉着嘴,卻在這時緩緩張開。
“我……值得嗎?”
短短几個小時的時間,他從出租屋到這裏經歷了太多。
心已經徹底涼了。
絕望的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