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歡從大牢離開站在寂靜的街道上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裏。那個女人只是她名義上的生母，但是她只生不養，既然她從未對她有過什麼期待，那現在她爲何還要考慮她的死活？
可是宴清雪說的那些話不像是在撒謊，如果她真的病重……她這一次一走至少兩個月，萬一這中間出什麼事情，將來的她會不會後悔？
不會的，上一世她死的時候她都沒死，這一世距離那七年還有好久，對，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我們回家吧。”
宴清歡轉身時看到蘇景翊過來，於是拉着他上了馬車。
蘇景翊見她的臉色很不對勁，擔心道，“既然不放心，就去看看吧，別讓自己有遺憾。”
“不用了。就算我想見人家，人家也不一定想見我啊。”宴清歡苦笑，“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子女都是親人的，像我的父母，待我就從來如陌生人一般。
他們既然不肯見我，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宴清歡嘴上說的決絕，臉上的擔憂卻一點都沒有散去，蘇景翊見狀，把人抱進懷裏，然後讓車伕拐道去了宴家。宴清歡見狀立刻要發脾氣，蘇景翊安撫她，“彆着急，如果等下到了那邊，你還是不想進去，我不會勉強你的。”
宴清歡看了他一眼，到底沒有在說什麼。
一刻鐘後，馬車來到宴家大門口，宴清歡彆扭的看向一旁，一副不要進去的樣子，蘇景翊笑着站起身，“那你在這裏乖乖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見她？”宴清歡驚訝，“還是算了吧，他們從始至終也沒有認過你，我不希望我的事情讓你跟着受委屈。”
宴家那些人可不會分場合，萬一說些什麼難聽的讓蘇景翊不舒服，她可捨不得。
“爲了你，不過是讓它們多說幾句罷了。無礙的。”蘇景翊拍拍她的手，然後下了馬車。下人去叫了門，蘇景翊站在宴家大門口等待下人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扭頭去看，就看到宴清歡彆扭的表情。
“別擔心，一切有我呢。等下若是有人欺負你，我護着你。”
“好。”
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來宴家，她有人護着，所以就算前面等待她的依舊是宴家人的冷嘲熱諷，她也沒覺得那麼難接受了。
宴清歡想通這些，衝着蘇景翊笑的時候，管家親自出來招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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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二小姐和姑爺怎麼過來，老爺夫人都睡下了。”管家雖然有些嫌棄他們這麼晚過來打擾，可還是把他們帶去了柳姨娘的院子。
管家可不敢越過宴老爺他們做這樣的事情，如今這般，應該是他們應允的。左右宴清歡也不想見他們，眼下這般倒是合了她的心思。
“二小姐，真的是你啊。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姨娘這兩日時常惦記你，還說着若是她有一個三長兩短，萬一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丫鬟擦了一把眼淚，帶着他們進了屋子。
從前乾淨整潔，滿屋子都是花香味，如今一進門就是一股濃重的湯藥味，這樣的味道，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不可能這麼濃烈，看來宴清雪真的沒有騙她，柳姨娘這一次是真的病重了。
宴清歡跟着丫鬟來到內室，此時，柳姨娘聽到動靜醒了，她似乎沒什麼力氣，掙扎了好一會才轉過身看向他們。在看到宴清歡時，她的神情明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復成往日的面無表情。
“什麼時候回來的？”
“下午。”宴清歡生硬的回答道，他們沒什麼母女情，再加上又許久未見，眼下這猝不及防的對視讓兩人都十分的不自在。
柳姨娘大概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於是說道，“時辰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
“不必等明日了。”宴清歡來到牀邊，“我們就是來看看你，若是你沒事，我們就回去了。”宴清歡故作不在乎的說道，“我們最遲後日就要離京，你多保重。”
“二小姐，你又要走了？這一次要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丫鬟聞言，比柳姨娘還着急，“姨娘現在病的這麼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二小姐，你能不能多陪陪……”
“不必了，她不會希望我留下來的，而且，我們之間也不熟悉，我留在這裏，她彆扭，我也彆扭。”宴清歡轉身看向丫鬟，“你剛纔不是說，她擔心臨走之前瞧不見我嗎？如今她看到了，應該也能沒有遺憾了，我也沒什麼能爲她做的，如今算是我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宴清歡說完，轉身離開了屋子。
丫鬟見狀，着急不已，“二小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柳姨娘再怎麼說也是呢的親生母親啊。”
柳姨娘一臉失望的看着空蕩蕩的門口，隨後苦笑着閉上了眼睛，“好了，送他們離開吧。”
丫鬟猶豫時，蘇景翊走上前，“岳母看上去也很掛念我家夫人，既然如此，這些年又爲何不聞不問，傷了她的心，這段時間在外面，她總是和我說起小時候。
雖然她一句都沒有提過呢，可是我看得出來，她是希望你的關心的。”
柳姨娘眼睛裏流出眼淚，可是她依舊閉眼一聲不吭，蘇景翊見狀，嘆了一口氣，就在蘇景翊轉身要走的時候，丫鬟跑上前，跪在了他面前。
“我家主子在乎二小姐的，只是這些年她過的苦，她……她不願意讓自己的痛苦加註在小姐身上，所以寧願遠離她，讓她恨她。
但是奴婢保證，主子真的是在乎二小姐的。”
丫鬟說完擔心蘇景翊不相信，於是跑到旁邊的櫃子旁，從裏面拿了好多東西出來，“這些都是主子給二小姐準備的，可是一樣也沒有送出去。”
“姑爺，你幫奴婢勸勸小姐……”
“夠了。讓他們走吧，我是一個將死之人，就算她留下了，能改變什麼嗎？”柳姨娘說完，看向蘇景翊，“你是一個好的，但是也希望你以後可以一直對他好。
這些年，她在宴家受了不少的委屈，我這個做姨娘的沒本事，護不住他，但是我希望以後你可以護住她。
雖然現在你就做的很好，但是當孃的想的總是長遠一些……”
“我會的。”蘇景翊拿過丫鬟遞過來的東西，然後去了外面。宴清歡坐在不遠處的石桌前，擡頭看着滿天星空，不知道在想什麼，連她過來都沒有發現。
蘇景翊走過去拉過她，兩人一塊往外走去。
丫鬟看着他們的背影，回去和柳姨娘說，“姑爺對小姐很好，主子這下可以放心了。”
“我放心，我一直都很放心，她運氣比我好。”當年，她也遇到過一個真心對他的人，只可惜……命運弄人，到最後，她居然還要死在她最恨之人的家裏。
可笑，可悲。
她的這一生已經如此了，她希望她的孩子離這裏遠遠的，最好一輩子都不回來。也最好永遠都不知道她受過的那些苦楚。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回去的路上，蘇景翊把錦盒遞給她，宴清歡接過後什麼都沒問，只是這麼安靜的抱着，蘇景翊見狀，心疼的把他抱在懷裏。
“剛纔丫鬟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吧。若是你想知道你母親的苦楚，我可以……”
“不必了。從前她不想說，如今她就是想說，我也不想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