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淺看着他眉宇間又期待又彷徨的糾結，這才知道，爺爺去世那天，她跟爺爺說的話，池慕寒並沒有相信，那爺爺呢？他信了嗎？
他當時笑了，是……信了吧。
她多害怕，爺爺是帶着遺憾走的，那自己……
“淺淺？”
夜淺回神，凝着他的眸子，靜靜的道：“那次，我身下流血不止，你陪我去醫院，其實，我不是得了婦科炎症，是因爲……我懷孕了，先兆流產。”
池慕寒的心愈發慌亂。
夜淺繼續道：“那天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懷孕的事情，我跟醫生說，房事後，我一直都有做措施，不可能懷孕，可醫生看了我的藥後，說……我的藥過期了，避孕效果大打折扣……”
池慕寒握着夜淺的手緩緩鬆了幾分，墨色的瞳仁泛着瑩瑩光亮，“所以呢？”
“那天在爺爺的病牀前，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終於，池慕寒徹底鬆開了握着夜淺的手，身形不穩的後退了兩步。
他心裏是高興的，他知道，程程是他的兒子，他該比任何人，比任何時刻都高興。
可他的心裏，爲什麼卻這麼痛苦？
他擡眸，靜靜的凝着夜淺的眸子，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她閃着星河的瞳仁裏，能清楚的看到他此刻這副狼狽又不知所措的模樣。
就像是一出笑話一般，他痛苦糾結了四個月的事情，原來根本就不存在。
他自以爲是的放下所有的驕傲，去接納的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竟本就是他的孩子，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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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笑的是……
“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這麼恨我？恨到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嗎？”
夜淺看着池慕寒滿是挫折和受傷的眸子，心裏的愧疚更盛：“池慕寒，不告訴你孩子的身世，不是在懲罰你，是我從下定決心要離開你的那天開始，就沒想過要再回到你身邊。
如果不是那次，我們在齊園再遇，我也是絕不可能再出現在你面前的。我說過的，我的餘生，就是一個人，帶着孩子，拼着事業，獨自走下去。”
池慕寒諷刺的笑了，“所以，我們重逢後，你就看着我在知道你懷了‘別人’的孩子後，氣到發瘋、傷心到崩潰，卻又只能獨自療傷，爲了留住你，哪怕明知道這祕密傳揚出去，我會成爲旁人口中的笑柄，卻也心甘情願的接受你和你所謂的別人的孩子？還每天笑呵呵的像個傻子一樣，在你面前刷存在？”
夜淺想到前段時間他承受的那些非議，頭微微低下幾分，卻並不想撒謊：“我……真的沒想過要留在你身邊，直到孩子出生時，我還在算計着……要如何離開。”
池慕寒低頭，閉目，努力壓抑着眼底氾濫的痛澀：“是嗎？我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還在每天憧憬，往後我們一家三口能白頭到老的幸福生活……”
夜淺的心像是被針紮了般的痛了一下。
池慕寒無力的再次後退兩步，跌坐在了椅中，譏諷的笑了：“更可笑的是，我對我兒子的身世一無所知，所以，在爺爺彌留之際，他一遍遍的問我，程程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池家的子嗣時，我明知道他只是想聽我不要騙他，說一句肯定的答案好能瞑目，可我卻……”
他的手，緊緊的握住了咖啡桌的桌角，聲音裏更透着難以壓制的澀苦：“因爲不知道真相，自始至終，都沒能圓了他老人家的心願，那是養大我的爺爺，是我在這世上，最愛我的親人，可我卻……不孝的讓他帶着遺憾走了……”
提起爺爺，夜淺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對不起，我沒想到爺爺會知道這些，我當時不說，只是怕你知道了真相後會糾纏我和孩子，所以……”
池慕寒擡眸，再次看向她。
她說對不起……
她說怕自己的糾纏……
池慕寒擡手，捂着發疼的心臟，自己這麼久以來的努力彌補，還有爲未來所做的努力，此刻竟通通全都變成了笑話……
“你不用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勉強了你，毀了你對未來的計劃，是我……自以爲是了，”他說着，踉蹌着撐着咖啡桌站起身，近乎狼狽的往包間外走去。
夜淺擡手拉住了他：“池慕寒，我無心傷害爺爺和你，我只是……”
池慕寒從夜淺手中抽出了手臂，後退，避開她的視線，滿臉悲慼的轉身拉開門倉惶逃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