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傳來的陌生觸感,像一道電流般迅速逃竄。
而他的掌心灼熱,胳膊上被攥住的地方,驟然升溫。
許溪的耳朵瞬間變得發燙,下意識抽出胳膊。
“謝謝。”
傅斯寒也順勢鬆開:“客氣。”
許溪連忙轉身,繼續往前走。
可不知爲何,她的腳步有些凌亂。
傅斯寒望着她的背影,視線下移,落在她的高跟鞋上。
鞋子通體黑色,鞋跟細長,一根黑色帶子纏繞着她雪白纖細的腳腕,看起來優雅又精緻。
簡直可以用“賞心悅目”來形容。
可不知爲何,他卻想起了上學時,許溪經常穿的那雙洗得發白的帆布鞋。
同樣纖細的腳腕,褪色的鞋子,寬大不合身的校服,齊耳短髮。
一起拼湊成記憶中最美最純真的畫面。
記憶中女孩的背影和眼前的小女人重疊在一起。
心口竟莫名一滯,滌盪出柔軟情緒。
“許溪。”傅斯寒下意識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許溪已經走到了房門口,聞言回眸,一雙眼睛澄澈明亮。
一如十年前那般。
傅斯寒脣角輕抿,與她對視半晌,才緩緩勾起脣角。
“晚安。”
許溪愣了愣,旋即也對他彎了彎脣:“嗯,晚安。”
房門關閉,整個走廊陷入安靜之中。
安靜到僅剩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
許溪回到房間,剛坐到沙發上,便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她以爲是剛纔加的哪個同學,可點開一瞧,竟是宋易安。
【許溪,很抱歉,我剛纔情緒確實激動了一些,讓你不開心了吧?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和陌陌發生口角,也不希望你們之間鬧得水火不容。畢竟我和她現在算是合作關係,如果因爲你鬧出嫌隙,那就前功盡棄了。聽說你這幾天一直沒回家,還和我賭氣呢?我們好好談談吧,我現在回酒店接你,我們一起回家。】
許溪快速看完了消息,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緒。
她攥着手機沉默片刻,最後直接關機。
另一面,宋易安熄了火,透過擋風玻璃望向酒店大堂。
可他等了半晌,都沒瞧見許溪的身影,手機也沒有回覆消息。
他不免有些困惑,更有些懊惱。
這些年,許溪從不會讓他等着。
不管幾點下班,她都提前去車裏等他。
每次他上車的時候,冬天車裏是暖和的,夏天冰爽涼快,她還會選擇他喜歡的車載香水,再播放他喜歡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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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差回來,哪怕是半夜抵達的航班,走出接機口,都能看到她疲憊又歡喜的面孔;
他在公司通宵工作,她便陪在他身旁,有時候太累了,就直接靠在沙發上睡着,但也絕不會先走……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劃過,宋易安心裏有些煩躁,又有些悔意。
他慢慢意識到,許溪可能真的生氣了。
而他剛纔的所做所爲,好像也確實有些過了。
但凡他語氣好一些,態度好一點兒,她可能都不會這麼生氣吧?
宋易安暗暗嘆了口氣,擡眸又看了一眼酒店門口,還是沒有看見那個身影。
無奈之下,他只好用新號碼撥通了許溪的手機號。
耳畔傳來機械般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宋易安目光晦暗不明,半晌才垂下手臂,將手機隨意丟在副駕駛。
從中控臺拿過煙盒,敲出來一根含在嘴裏,偏頭點燃。
車窗降下,絲絲縷縷的煙霧順着車窗飄至半空,耳畔竟浮現出許溪嗔怪的聲音。
“別在車上抽菸,剛洗的頭髮薰的都是煙味兒!”
他每次都是無奈地答應一聲,下車去外面抽完再上車。
說起來,他都很久沒在車上抽菸了。
宋易安靠着頭枕,單手搭在車窗上,指尖夾着香菸,火光明明滅滅。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覺得很沒意思,直接按熄了菸蒂,啓動車子,掉頭離去。
–
大概是白天發生的事太多了,許溪一整晚都沒睡好。
她好像夢見了許多高中時的事,零零散散的,有快樂也有難過。
一會兒是她和宋易安騎車去上學的畫面,鳳凰木的花朵紛紛落下,落在她的肩膀上,被她摘下,笑着丟在宋易安臉上;
一會兒是傅斯寒站在她課桌旁,彎着腰對她說:“許溪同學,要不要和我出去玩?我發現一個好地方。”
一會兒是宋易安冷着臉對她說:“我們以後保持一點距離,我不想成爲別人無聊打趣的對象。”
一會兒是她對傅斯寒生氣地喊道:“考第一有什麼了不起!傅斯寒,你明明學習很好,爲什麼還偏要浪費我的時間讓我教你?就是想和宋易安較勁兒是嗎?所以利用我是嗎?現在你如願了!我們兩個都不如你!你開心了嗎!我討厭你!”
那是生平第一次,她對除了宋易安之外的人發脾氣。
而那個對旁人冷漠,獨獨對她話多的少年,就那樣僵硬地站在那裏,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轉淡,最後消失不見。
零零碎碎的夢境重疊在一起,幾乎拼成了一個完整的青春。
許溪醒來時發覺眼睛有些酸澀,擡手一抹,竟還有淚痕。
心情莫名的有些灰暗。
她在牀上躺了好一會兒,纔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
手機開機,未接來電提醒中,那個陌生號碼後來又打了一通電話。
可能是知道她關機了,就沒再打過來,信息也沒有發。
倒是和他之前的歇斯底里截然相反。
可許溪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時間不早了,她起身去浴室洗漱,又換上了套裝。
出來時微信響了一聲。
許溪拿起手機一瞧,是傅斯寒發來的消息。
【一起喫早飯?】
她忽然想起,傅斯寒昨晚也住在這家酒店。
可看了一眼時間,有些晚了,便給他回了條消息:
【不吃了,上班來不及了。】
隨後拿過外套披上,又拎起小包走了出去。
哪知她剛走出房間,就瞧見隔壁房門打開,傅斯寒也邁步走了出來。
他穿着一身和昨天不同款式的西裝,寬肩窄腰,雙腿修長。
頭髮也像是精心打理過,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
那雙狹長黑潤的眼眸和許溪對上,瞬間便多了幾分溫軟,嗓音亦是帶着一貫的笑意: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