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肆男人嗤笑一聲,幽深眼眸森然,“安禾郡主待本王好,又曾救過本王,滴水之恩應當涌泉之報,她的骨肉流落在外多年,如今還在大理寺裏備受欺凌,被人蓄謀殺害,如此,丞相還說本王管的是閒事?”
“再者,郡主是皇室宗族血脈,那裴明軒也是皇室血脈,焉有讓皇室血脈流落在外的道理。”
“王丞相莫不是忘了,承親王至今還未走出郡主一屍兩命的悲痛,一人深居森林?”
“還有,”邪肆男人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王丞相被他看得頭皮隱隱發麻,心中涌起抹不安的預感,“王丞相這個冷漠的態度,讓本王不禁懷疑當年郡主一屍兩命之事,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慢條斯理的一段段話,將王丞相的如意算盤一點點碾碎,最後一句更是王炸,驚得王丞相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丞相夫人坐如針氈。
王錦後背被冷汗浸溼。
如此明顯的狀態,精明的人已然細思極恐。
皇后眼眸微轉,落在宋希臉上,在的高自然也看得清楚。
從始至終宋希是殿中最淡然自若的,如高嶺雪蓮,靜靜地俯瞰着雪山下的景觀,即便狂風暴雨來臨,也殃及不了她一點。
可裴明軒是她挑選重查桃花村一案的人,算來她也是裴明軒的貴人,讓他一舉轉爲寺正,難道,她們私下就沒有交好?
呵呵,怕不能。
侯府最近傳出這些種種,就已經證明宋希不是簡單的女子。
她有野心。
如此,又怎麼可能會不牢牢抓住裴明軒這個關係。
皇后心中隱隱感覺,裴明軒這事情有蹊蹺,也感覺這其中有宋希的手腳。
不然她怎麼會連絲波瀾都沒有。
宋希,瑞王,裴明軒,他們是一條船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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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瑞王,皇后還發現瑞王看宋希的眼神,很不純潔。
看來得好好查一查這三個人。
“瑞王嚴重了。”好半晌王丞相才緩過來,扯了扯僵硬的脣角,“下官說過郡主一屍兩命,爲何瑞王還會有這樣無稽的想法。”
“那本王是不是也說過,安禾郡主肩頭上的胎記能遺傳?”瑞王挑脣,“裴明軒肩頭就有這胎記。”
“所有女眷閉眼。”
邪肆聲冰冷盪開,裴明軒解開腰帶,女眷們紛紛閉上眼,轉過身。
皇后亦如此。
衆官員的目光緊緊落在裴明軒身上。
裴明軒扯開左肩衣裳,肩頭映入衆人眼簾,他們起身看,還真有塊紅色胎記。
王丞相抿緊脣,“下官也說過,故妻肩頭並沒有胎記。”
瑞王聞言,薄脣噙着的深笑,越發肆意,甚至笑出了聲,“王丞相,你,確定沒有嗎?”
笑聲忽而染上瘮人寒意。
丞相身體繃得很緊,袖中的手攥起,有汗滴落在地,“下官,確定。”
“王丞相真的確定,安安肩頭上沒有胎記嗎?”
大殿外響起道滄桑話音。
殿中人齊刷刷轉頭,身着深灰水墨袍的銀髮老人緩步進殿。
他拄着柺杖,步伐穩重,面容枯槁。
“七皇叔。”
皇上起身,有些詫異。
所有人也都起身,滿目愕然。
來人正是承親王,先帝的七弟,當今皇上和瑞王的七皇叔。
唯一一個未離開豐京,在豐京分府的前朝親王,先帝與他感情最好。
不爭不搶的親王。
唯一的骨肉,只有安禾郡主一人,也是皇室裏難得專情的男人,一生就只有郡主母親一個妻子,女兒孫子妻子相繼逝世,他就隱居深山修行。
整整十八年,他未出過山,杳無音訊。
有的人已經忘記他的存在,甚至已經認爲他已經死。
可他今天竟然出現在秋日宴!
王丞相身形一晃,眼瞳巨顫。
丞相夫人雙手雙腳有些發抖,頭上精緻華貴的髮釵都跟着顫動。
宋希看了眼,瀲灩眼眸浮上抹譏誚。
今天這戲,果然是精彩極了。
承親王在殿中站定,朝皇上作揖,皇上忙擡手,“皇叔不必多禮。”
“給皇叔賜座。”
兩個太監忙擡上張圈椅,放在高位下首,面朝衆人。
王丞相喉頭一片乾澀嘶啞,喉頭滾了滾,就到殿中,撩袍下跪,對着承親王作揖,“不孝女婿拜見岳丈大人。”
重重磕一頭,把禮做得很足。
話音是滿滿的羞愧,故而行了這麼一個重禮。
宋希嘖嘖。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夠圓滑。
承親王凹陷的眼眸透着犀利,“王丞相,老朽竟不知,你與安安做了多年夫妻,竟然連安安肩頭上有紅色胎記都不知。”
他沒有讓王丞相起來,目光緊緊盯着丞相頭顱,丞相頭皮生寒,冷汗岑岑,從髮髻邊緩緩流淌而下。
“不孝女婿確實沒有發現,或許,或許是安安長大了,胎記淡沒了。”
陪嫁的丫鬟婆子死的死,發賣的發賣,沒有人能證明。
而承親王是男人,即便是父親也是自小就要避嫌,哪裏能肯定胎記消沒消。
瑞王輕笑。
能成爲皇上心腹的人,確實不簡單。
“你岳母肩頭上的胎記到死都沒有消。”承親王提到故人,眼底溼潤了些,“丞相曾經發賣了安安的陪嫁丫鬟,後來到了恩林峯,她可以證明安安肩頭上的胎記,並未消淡。”
“還有王府裏好些舊人,也能證明安安未出家前,肩頭胎記未消。”
承親王說罷,一位跛腳奴婢一瘸一拐進殿。
光影迷了眼,讓王丞相看不清,他眯起眼看着,奴婢越走越近,面容也逐漸清晰。
王丞相瞳孔一縮。
丞相夫人滿目愕然,桌下的手指甲倏地掐進掌心。
是初靈。
安禾郡主的陪嫁丫鬟之一,當年是自己以初靈偷竊之罪,打斷了她的腳,然後將其發賣,後來又給錢那家買家,讓他們將這丫鬟做死,那些人明明告訴她,初靈已經死了的,怎麼會還活着?
甚至還找到了承親王?
初靈在丞相夫人跟前微停,與她駭然的目光對上,初靈面無表情,心底一片冷然。
差點她就要被打死,是偶然碰見了承親王下山採購的小廝,救了從歹人手裏逃出的她,然後帶回了恩林峯。
她是被冤枉偷竊的,黎氏當初對她施的暴行,如今還歷歷在目。
所以,這張臉她記得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