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冥也嚇了一跳，隨即卻是習以爲常，“師尊向來如此，來無影，去無蹤的，我都習慣了。”
宴楚歌本來也是習慣的，但現在卻忍不住了。“習慣你個頭啊！
方纔翠花兒說師尊的氣息好像不太對，他可能病了。
師尊往年只有兩個孩子過生日的時候去看他們，今年生日都錯過。
這時候又來，說不定他早就知道自己病了……”
如果說其他長輩與他們都是有來有往的話，無崖子天師那完全是單方面的幫扶他們了。
宴楚歌和鳳玄冥欠無崖子的人情還都還不完。
而兩個人的心裏，無崖子天師也是如神仙一般不死不滅的。
如今驟然聽到他可能病了的消息，鳳玄冥比宴楚歌還震驚。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近乎信仰崩塌似的恐懼。
鳳玄冥驚魂未定道：“師尊離開多久了？”
“大概一夜吧。”
宴楚歌說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道：“安心，我讓狗蛋兒去盯着師尊了。
也讓胭脂給徐林去了信對師尊進行了挽留。
無論如何，我們都有機會當面確認師尊的安危。
再不濟，想辦法追上去便是。
朝中大事皆定，我們離京一些時日也無甚大礙的。”
宴楚歌周全的安排讓鳳玄冥總算是不那麼慌了。
這才冷靜下來問道：“翠花兒有說師尊的身體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宴楚歌不答反問，“師尊今年貴庚啊？”
鳳玄冥心頭微涼，“過了這個花朝節，就差不多九十
有六了。”
九十六歲，即便是在醫療水平先進的大天朝也算是高壽了。
宴楚歌看着鳳玄冥陡然變化的臉色，沉聲道：“所以，你也應該想到是怎麼回事了，對吧？”
無崖子天師無災無病，而是年紀太大了。
身體機能在本能的衰退，這是一個讓人無奈的現實。
但凡他受了傷、生了病，宴楚歌和鳳玄冥都可以窮盡自身之力救他。
可生老病死三千愁，他們遇到的卻恰恰是最無能爲力的衰老。
鳳玄冥那麼驕傲的人，肩膀都垮了下去，“有辦法讓他多陪我們一些時日嗎？
至少，別那麼突然。”
不用宴楚歌再說什麼，鳳玄冥也已經想到了。
無崖子天師這個時候悄然來看過他們，又直奔孩子門而去，分明是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了。
他知道想讓一個自然衰老的人延長壽命有些強人所難了。
但他能抵禦這短暫一生中的苦難，全賴無崖子天師的教導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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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人是他的精神支撐，總感覺他在，自己就還有人可以依賴一樣。
宴楚歌對無崖子天師的感情沒那麼深，卻能理解鳳玄冥對他的孺慕之情。
聞言很認真的道：“異瞳空間內有許多微量元素可助人延年益壽。
治癒術也可以讓師尊恢復一些基礎的身體機能，讓師尊再活個十多年沒問題，但前提是師尊自己願意。
你知道的，他自己若是不配合，我很難對他實施治癒術。”
自從上次宴楚歌因
爲治癒術未老先衰，一走就是三年後，鳳玄冥都要對治癒術有心理陰影了。
但凡出事的是別人，他可能就咬咬牙不管了。
可那是於他亦師亦父的天師無崖子，所以，他囁喏半晌，還是咬牙問出了那句，“會對你的身體有傷害嗎？”
“不會。”
宴楚歌果斷道：“當初那是意外情況，也就是種種巧合撞在一起了。
那種情況，一輩子也難再遇到一次。
治癒術和咱們的內力、真氣一樣，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能自愈的。
你不用擔心我，只需要好好想想如何說服師尊配合我們纔是。
師尊這一生都追究無爲，我很擔心，他根本不會同意我們用治癒術強行逆天改命。”
天師無崖子身爲習武之人，能在這個醫療技術落後的世代活到如此高齡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身在鳳鳴臺，心平氣靜，從不爲俗世勞心勞力。
可這也就讓他更加堅定的走上了追求無爲境界的道路。
宴楚歌擔心天師無崖子哪怕知道治癒術可助他延年益壽也不會同意。
鳳玄冥也是微怔，“師尊他老人家總不會對這世間真的毫無牽掛吧？”
……
四目相對之間，只剩下一陣沉默。
那是天師無崖子，就算他對這世間還有牽掛，也無人敢確定他會爲了那點牽掛去逆天改命。
車駕匆匆，爲了儘快回宮找到無崖子天師，當面確認他的情況，二人還是與皇后儀仗分開行走，甚至都沒有安排人接
駕。
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搶在無崖子天師離宮之前抵達皇宮。
宴楚歌靠着光華殿的雕花龍紋柱久違的想起了前世跑完拉練時的悲催模樣。
“太好了，師尊您還在，我們還以爲您又要不告而別呢！”
鳳玄冥扶着宴楚歌微微喘息着在那兒表示慶幸。
無崖子天師正盤腿坐在院子中央打坐，聽到鳳玄冥的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睛。
“爲師掐指一算，你們該到了，就準備晚些再走。”
他說着，慈愛的眼神將宴楚歌打量了一遍，欣慰道：“回來就好。
孩子們日夜牽掛着你這位母親，總算是不用再找各種理由哄騙他們了。”
宴楚歌聽的眼眶微酸，“師尊，您……”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無崖子天師溫柔的打斷。
“爲師知道你們要說什麼，你們的心意，爲師心領了。
然天命如此，爲師不願忤逆天命，就止步於此吧。
你們不必感到傷懷，就當爲師只是出門遠遊了。
總有一天，你們會習慣爲師的離開的。”
老人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決定，他甚至都沒給宴楚歌和鳳玄冥確認他的情況，就已經婉拒了他們所有的挽留。
宴楚歌愕然看向鳳玄冥，後者神情萎靡道：“師尊既做了決定，弟子自不敢忤逆師尊之意。
但是，能不能讓楚楚給師尊診一下脈，給您準備一些藥物。
好歹，讓你剩下的日子過的舒服一些。”
宴楚歌亦點頭附和，還不忘追加一句，“師尊不
喜歡，我們也不打擾您，不干擾您的腳步。
但師尊哪天若是想停下來歇一歇了，可否將您駐足的地方告訴我們。
師徒一場，您總要讓我們知道，日後想您了，該去何處緬懷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