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戟沒有提前回來,林寶初帶了一籃剛摘的玉米,領着福珠,一起前往趙佳兒家中。
深秋落葉多,風大,趙佳兒家的院子裏有棵樹,她正在打掃落葉。
“佳兒。”
趙家院門敞開,林寶初就直接進去了。
“林姐姐,你怎麼來了?”趙佳兒直起身,很高興。
看到林寶初身邊站着的姑娘,略遲疑問:“這位是?”
“妹妹好,我是福珠。”
“這位福小姐是池州府來的糧商,來跟我買糧食的。”
林寶初介紹道:“她要在豐耕縣住幾日,但是縣衙的廂房放了糧食,所以不知道佳兒你這裏方不方便借住幾日?”
“原來是外地來的糧商啊。”趙佳兒立刻就懂了,“方便方便,我家裏有的是廂房。”
她爹孃搬走之後,家裏就全空了。
別的沒有,就屋子多。
福珠絲毫不矯情,大方謝過二人。
“對了,林姑娘、趙妹妹,我們三人身量差不多,不知你們誰方便借我一身衣裳嗎?我沒帶換洗的衣裳。”
她不知道自己會留在豐耕縣,所以根本沒準備。
只帶了銀子。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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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結識新朋友,孤單的趙佳兒恨不得掏出心窩子來,更別說一身衣裳了。
“我家之前是做布莊生意的,都是新衣裳,褔姑娘跟我來。”
“等等佳兒。”林寶初不得不打擾二人,“我還要回去做飯等沈戟回來,就不陪你們了。”
她把手裏的籃子遞過去,“這是我剛摘的玉米,一會兒你們煮了喫吧,有什麼事兒隨時到衙門找我,我就先回去了。”
林寶初放下籃子就走了。
她做了飯,做了糖水。
飯菜和玉米放在廚房裏保溫,鍋裏燒着洗澡水,飯菜和玉米就用蒸籠隔着放在上面。
糖水她吊在井裏。
林寶初烤了根玉米,坐在縣衙大門口那高高的門檻上,一邊喫玉米一邊等沈戟。
從太陽落山,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見沈戟回來。
林寶初轉身回去給竈裏添柴,又回屋點上燈籠,提着燈籠出去繼續等。
初冬的夜很黑,風颳得又急又冷。
燈籠被吹滅了好幾次。
林寶初不知等了多久,靠着門檻昏昏欲睡時,終於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說話聲。
她蹭的一下清醒,站起來,跑下臺階,往前走。
“沈戟,是你嗎?”
林寶初放在門檻旁地上的燈籠又滅了,不見亮光,沈戟根本不知道她等在門口。
直到聽到她的聲音,他才隱約看到那個站在黑夜裏的小人兒。
“阿寶!”
“爺,是小夫人在等你,你跟小夫人感情真好。”
沈戟不顧衆人打趣調侃的聲音,奔向林寶初,直接將她攬入懷中,抱緊。
“阿寶,我好想你。”他在她耳邊用很小很小,卻委屈巴巴的聲音訴說他的想念。
跟着一起回的其他人紛紛露出豔羨的眼神,“嘖,真羨慕啊,我也要回家抱媳婦兒去咯。”
林寶初乖乖讓他抱着不動,只仰起頭來對衆人道:“大家辛苦了,明日休息好,還請大家抽空到衙門來領賞糧。”
“還有賞啊?太好了!”
大家驚喜得聲音都拔高了。
他們這次去送糧,本是奔着義務去的,誰知衙門還有賞。
真好。
“好了,我做了飯和糖水,咱們回家喫飯吧。”林寶初擡手拍他的背。
沈戟這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大掌牽起她的手,“我們回家。”
“燈籠。”林寶初差點忘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燈籠。
關了大門,兩人手牽着手往後院走去。
重新點上燈,林寶初才發現他有多累。
一身風塵僕僕的模樣,頭髮散下來幾縷,胡茬也全都冒出來了,還有重重的黑眼圈。
人看着都瘦了不少。
走路時,他都是踮着腳的。
“你腿怎麼了?受傷了嗎?”林寶初把飯菜放在桌上就要去撩他的褲腿。
以爲他傷的是腿。
沈戟抓住她的手,輕描淡寫道:“沒有,就是路走多了,腳起泡了。”
除了路上歇息、喫飯的時間之外,他就一直在走路。
去時肩上還挑着擔子,腳磨的更嚴重。
林寶初心疼地嘆了口氣,“快喫點東西吧,洗澡水燒好了,喫完去洗澡,我給你上藥。”
有娘子疼,沈戟哪裏還覺得苦,他根本就樂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去了。
“我吃了三天的窩頭,可想娘子做的飯了。”沈戟埋頭往嘴裏扒飯。
林寶初今兒做了三個菜,一個紅燒肉,一個番茄炒蛋,還有一個瓜苗湯,飯是地裏的新米。
沈戟幸福的狠吃了三大碗,連湯都不放過,喝了個精光。
林寶初收拾好廚房,端了糖水和藥回房。
沈戟正好洗完澡坐在書桌前擦腳,背對着她,一頭長髮溼?答答的還在滴水。
“把腿放上來我看看。”
林寶初在他旁邊拉了張椅子,把糖水遞給他喫,她拿過油燈,準備給他上藥。
“嘶——”
沈戟沒喊疼,林寶初先皺起一張小臉,鼻子一酸,差點就要掉淚。
他的腳底,除了腳心那塊之外,全都磨破了。
起了水泡又被踩破,只剩下一張蒼白染血的腳皮。
林寶初把針放在燭火上燙了燙,小心地替他挑開死皮,用剪刀一點一點幫他剪下來。
死皮剪下來之後,他腳底的第二層皮就暴露在空氣中,辣辣的,有點疼。
低低的抽泣聲伴隨她顫抖的肩響起,沈戟一下就慌了。
他放下手裏的糖水,趕忙去扶她起來。
看到的是她咬着脣,哭得滿臉淚的模樣,“阿寶你別哭啊,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我該死,你別哭啊。”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淚。
之前再苦再難,她都沒有哭過,怎麼今天突然就哭了。
林寶初抽搭得更厲害,帶着哭腔問:“你疼不疼?”
沈戟一愣。
沒想到她哭是因爲害怕他疼,他笑着鬆了口氣,心都快化了。
“我不疼,阿寶哭了我才心疼。”
“你這個……”林寶初又哭又笑,撲到他懷裏。
他怎麼總是這樣,不經意的一句話就撩人心動。
她好似在把臉上的淚往他身上蹭,沈戟頓時腦海中警鈴大作,僵硬了整個身子。
不敢動,也不敢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