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程過半,葉嘉淮的手機震動起來。
猜都不用猜,葉嘉淮就知道是家裏那位老領導打電話巡查情況來了。
葉嘉淮接起,音色如常,“爺爺。”
葉泊沒急着進入話題,先問:“飯喫完了?”
“嗯。”
“感覺怎麼樣?”
葉嘉淮說:“挺好的,那兒的鵝肝不錯,挺對我胃口的。”
葉泊一聽他在這顧左右而言他,脾氣上來了,提高了嗓門問:“你少在這兒敷衍我,我問的是你和人家姑娘相處的怎麼樣!”
葉嘉淮還是那副不疾不徐的腔調,懶懶散散地答:“總之沒打起來,您放心好了。”
葉泊說一不二慣了,桌子拍得震天響,“你個臭小子!跟你爺爺玩兒文字迷是吧!”
這小子也不知道像了誰,他要不想說,就甭想從他嘴裏套出一個字兒來。
要是多問,他一準能張口就把人氣得頭頂冒火。
其實現在還算好了,葉嘉淮青春期那一陣,個性比現在還要乖張許多。
別說像葉泊現在這樣拍拍桌子了,就是他老子把棍子都打斷了,他要不服管,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怕把老人家真氣着了,葉嘉淮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截了當地說:“老爺子,不跟你開玩笑,以後這種事您少給我安排,今兒看您的面子,飯我吃了,話也是好好說的,以後您要再這麼給我亂安排,到時候我可不一定能顧上誰的面了。
“您要是覺得退下來了,閒得慌,就跟楚爺爺他們一塊釣釣魚,品品茶,要不然我出錢,給您和奶奶報個旅行團出去旅旅遊都成,別一門心思都想着讓我成家。”
葉泊就聽見最後一句話了,質問道:“三十了,你連個對象都沒有,還打算打一輩子光棍兒?”
“您再瞎安排,我覺得做個光棍也不錯。”葉嘉淮說。
“嘉淮,沒有你這樣氣你爺爺的啊。”電話開的是外放,嚴靜楨眼見葉泊被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嘆了口氣去給犟老頭撫背。
葉嘉淮有理有據,“奶奶,光棍兩字兒可不是我提的,我這不是順着老爺子的話順嘴就接了。”
“嘿!老太婆你看……”葉泊指着電話又要站起來罵,一副恨不能把人揪到面前來抽一頓氣憤樣兒。
“嘟”的一聲,嚴靜楨直接伸手把電話給掛斷了。
葉羣賢那時候也和葉泊吵,好不容易等父子倆吵消停了這些年,又來聽他們爺孫倆吵,還變本加厲,沒完了!
“你掛什麼電話!我還沒收拾這小子呢!”葉泊眼睛瞪起來。
嚴靜楨可不怵他,往葉泊背後拍了一掌,呵斥道:“嚷嚷嚷,你不知道自己血壓高,總嚷什麼?”
又說不過自己孫子,氣得還不是他自己。
葉泊瞥一眼嚴靜楨的臉色,嗓音低下來,坐椅子上生悶氣,“我嚷什麼,你問你孫子去。”
嚴靜楨睨他一眼,說:“我問他做什麼,我可不去做到老還招人煩的老太婆。”
葉泊被她說得一噎,他算是知道葉嘉淮這張嘴像誰了,可不是隨了他奶奶。
“嘉淮是什麼心性你不清楚?他要不想,你能做得了他的主?”嚴靜楨實事求是地勸他,“嘉淮哪樣不是最出挑的,集團也打理得井井有條,你等他自選個心儀的,高高興興結婚不好嗎?你少替他瞎操心。再說,要煩也讓他爸媽煩去,你兒子兒媳婦都沒着急呢,你就別管那麼多了。”
葉泊擺着臉不說話。
嚴靜楨用力放下手中的杯盞,臉色也冷下來,“老頭子,我跟你講話你沒有!”
葉泊耍脾氣似地喊了句,“聽到了聽到了,我不管,什麼都不管總行了吧。”
嚴靜楨這才舒緩了臉色,暗自覺得好笑,到這歲數,還真成老小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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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筠整理好東西,看了眼窗外,說:“秋池姐,就送到這裏就好了。”
梁秋池問:“不是還沒到校門口嗎?”
應筠指了一下不遠處閃爍的亮白燈光,“附近有藥店,感覺嗓子有點疼,要去買個藥。”
梁秋池叫停了代駕,叮囑她,“那筠筠你到宿舍了給我打個電話。”
應筠拉開車門,和她揮揮手,“那秋池姐我們週一再見。”
“路上小心啊!”
“知道了,謝謝秋池姐,我回去啦,再見!”
其實下午的時候她就有些嗓子疼,不過那時候她沒放在心上。
一直到晚上喫完飯出來,被風一吹,伴隨着腦袋的隱隱作痛,咽喉的疼痛感也似乎在轉瞬間加劇了不少。
應筠回宿舍給梁秋池打完報平安的電話,喫完藥後,就趕緊拿衣服進了衛生間。
她太需要溫暖的水流來驅散身上的寒意了。
熱水從頭頂淋下的瞬間,寒意也從脊背爬上後頸,在熱水的衝淋下還不斷地打着冷顫,這實在不是一個多麼好的信號。
水錶上的齒輪快速轉動,說不清楚洗了有多久,總之是不再發抖了,應筠才裹得嚴嚴實實的從衛生間裏出來。
衝了那麼久的澡,她口乾舌燥得厲害。
灌下一大杯溫水後,應筠散開幹發巾,開始吹溼漉漉的人頭髮。
洗頭洗澡一套流程下來,應筠已經精疲力盡了。
她一手託着腦袋,另一只手肘撐在桌面上,做機械性的左右搖擺工作。
應筠閉着眼,感受迎面撲來的暖風,吹風機運作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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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是藥效發揮作用了,還是因爲感冒症狀發出來了,腦袋的昏沉感漸重。
應筠吸了吸鼻子,也堵住了。
她好久都沒生過病了,隱隱有種預感,這次的感冒將會來勢洶洶。
應筠舉着吹風機對着頭頂和後頸多吹了一會兒。
小時候她感冒,阿婆會拿艾條給她薰一下,現在沒這個條件,只能用吹風機借代了。
不能說一點效果沒有,至少身子是暖一點了。
按鈕往下一撥,宿舍裏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聲。
應筠習慣性地在塞吹風機的時候順手整理了下桌面。
彎腰把地上的頭髮用紙巾包好扔到垃圾桶裏,又可悲地爲自己脫落的髮絲惋惜了幾聲。
雜七雜八的小事忙碌完,她才坐下來給自己臉上抹護膚品。
抹着抹着應筠平白無故地想起件稀奇事來,她那天晚上,是化了妝的吧,早上起來,臉蛋上卻是乾乾淨淨的。
所以,是葉嘉淮幫她卸妝了?還是找人幫她卸的?
“啪”一聲,應筠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告誡自己,那些事情早都過去了,別再亂想。
等到她認認真真護完膚,雖說已經很累了,但應筠還是起身去拿酒精和蓋在一旁的手機。
她有一點小潔癖,在外一天,回來手機是一定要經過一番酒精噴霧的洗禮的,否則是真的拿不上牀。
有沒有效果不知道,但心理安慰總歸是有的。
噴灑的水霧在屏幕上凝聚成水珠,應筠剛要拿紙巾來擦乾淨。
倏的,音樂聲輕響,伴隨着一陣“滋滋”震動聲,毫無防備的,細小的水珠凝聚在一起,模糊了屏幕上那串數字的後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