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情深難抵

發佈時間: 2025-09-22 16:3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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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情深難抵

那時她的眼神還沒有變,像水一樣,清澈、坦蕩、不設防。

他看着那張照片,忽然喉頭一緊。

他記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不看她的眼睛了。

也記不起是哪一天,她的笑變得越來越少,話越來越少,最後連沉默都成了她表達情緒的唯一方式。

他不是沒有察覺過。

只是在那時,他總以爲她會自己好起來。

可是她沒有。

她是在一次次沉默中,把自己抽離了他的生活。

如今她徹底離開了,他才明白,原來有些女人不是大吵大鬧地離開,而是沉靜地把自己收拾乾淨,再也不回頭。

他把照片合上,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指尖顫了一下。

她沒有帶走什麼。

可她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一部分。

那是他以爲自己不會失去的東西—一個真心實意願意陪他走到盡頭的人。

可他親手把她推了出去。

他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

也不敢去打擾。

他只是想,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會不會選擇在她說“我很累”的那一次,真的停下腳步,看她一眼,問一句。

“那你還願意讓我陪你嗎?”

可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而她,已經走遠了。

舊金山的冬夜降得格外早,下午四點過後,天邊就已經開始泛起薄暮的顏色,像被風吹皺的墨跡,慢慢洇開在天與山之間的縫隙裏。

江雲熙站在廚房,一邊洗菜一邊聽着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

屋內沒有開燈,只有暮色從窗簾的縫隙裏流進來,將她的身影拉得修長而淡遠。

她的動作不急不慢,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獨處的時光。

洗淨的青菜一根根碼在籃子裏,她低頭切着薑片,指節清瘦,動作極輕,彷彿怕驚擾了這片沉靜。

唐浩傑在陽臺打電話,說的是家裏那邊的事。

他一向不願將那些事情帶到她面前,不管是關於工作的,還是私人問題,他都處理得乾淨利落,從不在她面前表露出半分疲憊。

江雲熙知道他這樣,是在用一種極溫和的方式保護她,讓她在這一方世界裏不必再去面對任何壓力。

可她也明白,他並不是無所求。

他只是將那些情緒收得很好,藏得足夠深,讓她看不見,也不去猜。

她把薑片下鍋,熱油一潑,香氣瞬間四散開來,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前的玻璃窗。

她伸手擦了擦,忽然看見窗外那棵楓樹下,多了一行淡淡的腳印,從街道那頭,一直延伸到她家門前。

她愣了一下,手裏還握着鏟子,鍋裏的湯咕嘟咕嘟翻着滾。

她沒有立刻轉身,只是靜靜望着那道腳印,直到它在臺階盡頭停住,不再前進。

門鈴沒有響。

風輕輕吹動窗簾,她走過去,站在門後聽了很久。

寂靜。

她輕輕轉身,將火關掉,走出廚房。

“誰?”唐浩傑剛好結束通話,看到她動作匆匆,眉頭輕蹙。

“沒事!”

她說。

“我只是……好像看到有人!”

他沒問更多,只走到窗邊看了一眼,目光深了幾分,卻沒有出聲。

江雲熙坐回沙發上,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摩挲着,她感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像是夜色中偷偷爬進來的一陣風,在她心口悄悄劃過一線,卻又不夠深,不足以刺痛。

她知道是誰。

她不必出去確認。

他的腳步她太熟悉了。

那些年他深夜歸來時,踩在玄關地板上的聲響,她閉着眼也能聽出來。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走進來。

他只是遠遠地站着,像是遲疑,又像是在等她回頭。

可她沒有。

也不會再回頭。

晚飯時,她沒有多說話。

唐浩傑也沒有提及門外的事,只像平常一樣將她喜歡的菜一一夾到她碗裏,還細心地把魚刺剔掉,放在盤邊。

“我記得你小時候喫魚總被卡着!”

他忽然輕聲說。

她被他這句話逗笑了,低頭道。

“你居然還記得!”

“你不說話的時候最容易卡刺!”

她想起那時候的自己,總是悶悶地喫飯,什麼都不說,有什麼事也憋着,憋不住了就一個人跑去操場坐着。

那時候只有唐浩傑知道她喜歡哪個角落,冬天坐哪一邊不冷,夏天哪塊石板曬得剛好溫暖。

“我小時候,真的很笨!”

她笑着說。

“明明很多事說出來就好了,可我偏要藏着。

非得等別人發現!”

“你那不是笨,是太小心!”

他說。

“太害怕自己是個麻煩!”

她垂下眼,沒有反駁。

飯後她去洗碗,唐浩傑沒攔她,只把她洗好的碗拿去擦乾,一一放進櫃子裏。

廚房的燈光暖黃,將他們兩個的影子投在瓷磚上,一大一小,靜靜地貼在一起,像某種默契的陪伴,不需要言語。

夜裏她回房時,躺下後很久沒有睡着。

她沒有開燈,也沒有開窗,只是盯着天花板出神。

她在想,顧承硯爲什麼會來。

他是想見她,還是只是來看一眼,確認她是否真的如傳言中那樣,已經徹底不再屬於他了。

她不確定。

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覺得疲憊。

那些年她已經習慣爲他猜來猜去,試圖從他模糊的態度中找出一絲可以依靠的方向。

她一次次給他機會,一次次說服自己再忍忍,也許他只是太累,只是沒空顧及她。

可現在她才知道,有些人不是沒空,是根本就沒把你放在心上。

她醒來時已是凌晨三點,窗外下起了小雨,細細的雨點打在窗沿,像是有人一下一下地叩門,輕聲喚她的名字。

她披上外套,站在窗前,望着前院那片泛着微光的石板地。

燈光昏暗,但她還是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雨裏,沒打傘,只一動不動地站着。

她的指尖一緊。

她想打開窗,又慢慢放下了手。

他是不是以爲,只要他回來,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再一次走過去?

她不是不想走過去。

只是這一次,她更想問問自己—她還願不願意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被同一個人傷第二次。

屋裏太靜,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起伏不定。

她關了窗簾,回到牀上,躺下時整個人蜷縮着。

她閉上眼。

夢裏她又看見那片白色原野,她一個人走了很遠很遠,風從身後吹來,有一個模糊的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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