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喬瀟心下一咯噔。
沈相果然狠辣，若是巴掌換成了刀子，裴瑾軒那張虛僞體面的面皮，便要被刮成八卦陣了。
感受到男人在自己的手心裏畫圈，麻麻癢癢的，陸喬瀟心覺不自在，耳朵悄然爬上一抹紅。
“今天你在林場護了定安王，過幾日，就會有封賞你的聖旨送到永安侯府。”
“我向陛下請了一道旨，你我成親之日，可以公主入府的儀仗接親，。”
“喬喬，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我說。”
不知是不是月亮悄悄爬上來的緣故，沈昱珩的眼色顯得愈發溫柔，像是含了江春水。
音量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她字字聽個清楚，逐字都像是道拂塵，撓着她的心肝脾。
上一世，裴家娶她只用了三個莊子，她的好大爹歡天喜地送她出嫁。
即使來接親的轎子甚至比不上七品官員的公子娶親之儀。
儀仗的寒酸，也僅僅讓她黯然了一瞬而已。
在她的婚轎擡到裴府的門口後，聽到旁邊人議論紛紛，為何會有兩臺轎攆候在門口。
她才知道，裴瑾軒早就等不及要將林妙芙納入房中了。
思緒抽離回來，陸喬瀟覺着心中酸澀。
眼前的人眼眸像是鏡，能看穿人的想法與私欲。
“蔣明昨日同我說，永安侯府半數財產，已劃到喬夫人名下了，蕭彌也已細細為喬夫人把脈，她的身體情況現在很好，你放心。”
陸喬瀟眼睛一熱，她偏過去一點臉，“好，好的，謝謝大人。”
上一世為她立碑心生的感動，此刻沈昱珩待她寬厚又給足了她體面的的義氣，匯聚成一股暖流，溫養着心脈靈魂。
如此恩德，以何為報？
陸喬瀟深吸一口氣，用顫巍巍的聲音道：
“慕容雪還在等我，我先走一步，大人再見！”
話畢，腳下一點，整個人便飛上了對面的房梁。
沈昱珩蹙眉，只看見一抹緋紅色的殘影迅速消失在日暮裏。
這是嫌他囉嗦了？
這時，江未眠搖着摺扇走過來，順着沈昱珩久久巴望着的方向，嘖嘖了兩聲，“這還不是妻呢，你就望上了，以後可怎麼了得？”
沈昱珩睨他一眼，脣角卻是不自覺勾起，“快了，快了。”聲音裏透着欣喜。
江未眠把摺扇一點一點收起來，認真地道：“不過我發現了，還真是慕容雪才能和你家陸姑娘走到一起去。”
沈昱珩難得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眼神落定在他身上：“此話怎講？”
“都是一言不合要殺人的那種。”江未眠想起剛剛大庭廣衆下陸喬瀟狠狠抽了裴瑾軒一巴掌的事，就心裏頭發毛。
沈昱珩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聲音寒涼：“尚嫌不夠。”
江未眠感受到身邊人自帶的寒氣，自覺退避三尺的距離。
“驪山行宮那邊的事，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人去查證了。”
沈昱珩點頭，“極好。”
在這事上，他也富有私心。
平陽王吃癟，等同於給尚書府一個警告。
他的人，豈是裴家那三瓜兩棗可覬覦的？
宴席後裴二公子堵陸家姑娘的事，也已傳到了魏明珠的耳朵裏，她眼底閃過一絲興奮：“這個陸家姑娘，倒是十分有趣。”
景華嬤嬤恭敬地遞上一杯清茶，應聲道：“據說這陸家大小姐在永安侯府並不得寵愛。”
“前些年追着裴二公子，更是惹得全京嘲弄，名聲差得很，相反，那陸家二小姐卻有菩薩心腸的美名。”
魏明珠懶懶倚在軟榻上，捏了一顆剝皮的葡萄放進嘴裏，一手挑起身邊男寵的下巴，問道：“你見過有菩薩急着要開葷的麼？”
男寵笑得花枝亂顫，迴應的口齒卻極為清晰：“奴不曾見過，只知若是真清心寡欲，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再也不見人呢。”又端起酒杯送到魏明珠脣邊。
魏明珠接下了，放在嘴邊抿了一口，又望着景華道：“嬤嬤啊，這陸二小姐膽敢勾飲我父皇，李貴妃那邊知道該怎麼遞消息了吧？”
景華微微一笑，點頭道：“公主思慮周全，奴婢還聽說了一事，這陸家三小姐最近要嫁去定安王府中了。”
“是做側室。”她又補充道。
魏明珠冷笑道：“妾室生出來的庶女，果然是沒有規矩的，做側室都是擡舉她了，竟還生出個草雞變鳳凰的心思。”
她也聽說了定安王去廣林寺禮佛，結果與陸家三小姐在廂房裏搞上了的事。
這事的滑稽之處，竟是陸三小姐的親二姐抓的間。
然而，那日，明明陸家三個小姐都出現在了廣林寺，卻只有陸喬瀟獨善其身，從事裏頭摘出得乾乾淨淨。
魏明珠撫了撫身側男寵的臉，笑得意味深長。
這個永安侯府的嫡女——
不簡單。
思緒飄飛間，門外頭的小太監忽然尖着嗓子報：“皇上駕到。”
魏明珠收起了眼底的玩味，擡手示意男寵先下去。
才幾個呼吸的功夫，風流嫵妹的相便因沉靜從容的眼神，倏然變得端莊了起來。
“父皇。”魏明珠起身行禮。
聽見魏明珠行禮時又咳嗽了幾聲，魏君明心疼得扶起她：“明兒，你我父女，不必如此拘禮。”
二人坐着聊了許多往事，魏君明突然心中生出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好像他們從未因熹妃的離去有過隔閡。
魏明珠眼波輕轉，不經意道：“父皇，今日圍獵，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不過好在，冉弟也沒受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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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君明感嘆：“是啊，說起來，還多虧了那個陸家姑娘，叫——叫陸喬瀟是吧。”
魏明珠莞爾：“的確一眼看上去就是個伶俐的姑娘，父皇，您之前說的，此次圍獵，勝出者有封賞，男兒女兒，您可得一視同仁啊。”
魏君明哈哈笑道：“自然，陸家姑娘護救皇子有功，她不是要嫁給長珏了麼？朕便封她個誥命，也好能與長珏家世相配。”
魏明珠撇了撇嘴，道：“父皇偏心，兒臣看這陸喬瀟有勇氣，有膽識，能從獸口下留人，必然是有謀略者，只封重臣家眷以誥命，算是委屈她。”
魏君明有些驚訝，這個女兒何時在自己面前為旁人說過話？向來都是只有罵。
“你且說說。”
魏明珠將金玉琉璃茶盞推到魏君明面前，目光沉沉地道：
“依兒臣看，既然這陸喬瀟是個可造之材，武力高強，不如讓她任個武官職，也好讓她發揮才能，為父皇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