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不懂。
流蘇大爲震撼:“小姐的意思是,夫人是想讓您嫁人爲她自己謀取利益?”
“不知道。”葉子清三兩口便喝完了一小壺酒:“我只知道,一個缺位了二十多年的母親突然出現,大概率不會是因爲愛。”
有一件事,她一直都不敢告訴父親。
在她向村中的人打探有關母親的事情的時候,有兩個村民曾經說過,看到母親獨自一人站在村口,神情冰冷,最後轉身走進了村口的迷霧裏。
她是主動離開的。
沒人強迫,也沒有遇到危險。
所以她才說,不管那人有什麼苦衷,她都不準備原諒。
她明明有機會說清楚的。
甚至,還能留下信件,交代只言片語。
可是,什麼都沒有。
父親獨自一人盼着一個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回來的人。
她因爲母親的缺失,從很小的開始便只能學習獨立。
流蘇說村裏的姑娘大部分過得不幸福不快樂,她葉子清又何嘗不是?
在那些小姑娘還能在孃親的懷裏享受溫言軟語、享受母親的溫柔照料的時候,她卻早早學會了自己穿衣,自己喫飯,自己洗澡,自己梳頭髮。
三歲那年,她因爲年紀太小,險些淹死在浴桶之中。
這些缺失,她以爲他不在乎。
可當那個人出現,她才驚覺,她從來都不是不怨,而是沒有可以怨恨的對象。
如今那個對象來到了她的面前,那些被壓抑在陰暗角落裏的怨恨便全都冒出了頭。
“睡吧。”
第二天,葉子清若無其事地參與訓練,在扎馬步的時候,還在腦海中調整了一下訓練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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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一輪訓練後,她招呼幾個老手去帶新手熟悉常識,自己則是帶着其他人去製作藥劑。
上次將護心丸分發下去後,護心丸的數量就不多了。
一旦的開戰,護心丸是保命的利器。
忙到中午,葉子清正準備去打飯,傅禮突然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葉指揮,顧元帥讓您過去一趟。”
“現在嗎?”
“是,現在。”
葉子清讓流蘇盯着還未成型的藥丸,洗乾淨手,匆匆去了帥帳。
掀開簾子進去,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竟然是昨日的婦人。
顧元帥呵呵笑道:“葉指揮,你母親千里迢迢尋了過來,今日本帥就給你放個假,你和母親去城中逛逛吧。”
婦人微微躬身,溫柔一笑:“多謝顧元帥。”
葉子清冷着臉:“不好意思顧元帥,我不認識她。”
婦人俏臉一白,顧元帥則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
他神情陡然一厲,一雙虎目盯着婦人,表情嚴肅:“你究竟是誰?想做什麼?”
婦人未語淚先流。
身後的婆子看不過去了,一臉埋怨地看着葉子清,指責道:“小小姐,你怎能如此對待你的母親?”
葉子清不爲所動,抱着雙臂冷冷道:“我沒有母親,也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誰。畢竟,唯一能指證她的身份的人,早就死了。”
婆子還想說什麼,婦人擡手阻止了她:“劉媽媽,我來說吧。”
她起身,先是對着顧元帥盈盈一拜:“讓顧元帥見笑了。”
顧元帥早已收斂了笑容,眸光裏充滿了審視。
婦人苦笑一聲,道:“顧元帥不要生氣,我這就證明自己的身份。”
又看向葉子清:“清兒,我知道你心中有怨言,也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說開,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她長嘆一聲,眼睛裏依舊含着淚。
“我叫汪如梅,是蘇州府汪家家主的女兒。”
“想必你們也能看出,我年輕的時候有幾分顏色,父母便想將我送進宮,盼着我能光耀門楣。”
“可我讀過一些詩書,知道皇宮便是美人墓,我不想將一生都蹉跎在那看不到天日的地方,便在那年選秀開始前逃了。”
她一面說,一面充滿期待地看着葉子清。
葉子清沒什麼表情。
汪如梅有些失望,繼續道:“後來,我無意間遇到了清兒的父親。雖然他只是村中的大夫,卻長相英俊,氣質不俗,還有一副神仙心腸,我很快被他吸引,而他也對我有意,我們便墜入了愛河。”
說到這裏,她脣畔勾起了清淺的笑容。
“我們過了兩年無憂無慮的日子,他很愛我,什麼苦活累活都不讓我幹,雖然他沒有能力讓我過上奴僕成羣的日子,卻也從沒讓我過過半點苦日子。”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後來生下清兒,在這種幸福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她眸光悠遠,似是在回憶當初的美好。
不過很快,她便露出了憂傷的表情:“可惜,幸福的時光是短暫的。家中找了我兩年,終於還是打探到了我的消息。”
“他們威脅我,如果不跟他們回家去參加選秀,便要告相公佑拐官家女子,他們還說,有無數種辦法可以讓相公身敗名裂,讓我剛出生的孩子死於非命。”
“我沒有辦法,只能跟着他們回去……”
說完,她一臉殷切地看着葉子清:“”“清兒,我只是想保護你們而已。”
“之所以不給你父親留下只言片語,是因爲你父親太過執拗,我擔心他會做出傻事,我不想失去你們,才選擇了不告而別!”
葉子清不置可否,只問:“所以,你如今是宮中的娘娘?”
汪如梅一怔。
葉子清挑眉:“可是據我所知,宮中得寵的娘娘裏,沒有一位是姓汪的。”
“而且,宮妃能自由出宮嗎?”
顧元帥沒說話,但看錶情,他想的應該和葉子清想的一樣。
汪如梅苦笑:“我……我落選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你外祖父雖然請了高人來遮掩我生過孩子的事實,但在初選階段,我便落選了。”
“那一日我正好生了疹子,還沒見到皇上,就被負責看管秀女的姑姑送出了宮。”
“後來,你外祖父做主,將我嫁給了蘇州府當地的一位伯爺。”
“爲了保護你們父女,我一直不敢讓人知道你們的存在。直到去年,我相公去世了,府中的一切都由我說了算,我纔敢出來尋你們。”
這一套說辭,聽起來十分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