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握着畫板的手微微顫慄了一下,然後她緩了一口氣,將畫板放在了羊毛毯上,仰起頭看向窗外的世界。
天已經黑了,夜空上只有零零碎碎的幾顆星星,看起來透着幾分孤獨。
眼前,好像又浮現出男人那張冷漠陰鬱的俊臉。
唐婉心口一窒,癡癡的看着那虛無縹緲的畫面。
羅競在臨走前,回頭說的那句‘你騙我’,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迴響着。
唐婉低下了頭,眼底泛起一抹溼潤。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纔是正確的,哪怕他給自己造成了那麼多傷害,但心底還是空有一席之地,是屬於那個男人的。
這是這幾年來,她努力跟自己和解之後,纔得到的答案。
唐蓁要她搬走,要她小心羅競。
其實她自己也害怕,她怕再過上像那五年一樣生不如死的日子。
但是她只要一想到,徹底和羅競一刀兩斷,從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心裏又痛的要死。
唐婉沉默的坐了很久之後,強迫自己忘記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然後起身上了牀。
晚風輕輕的吹動窗簾,唐婉看着外面零散的星星,腦袋裏沒有半分睡意。
一個小時過去了,唐婉的腦袋仍舊是清明一片,她不得不打開牀頭櫃的抽屜,拿起藥瓶倒了幾片安眠藥出來。
牀頭櫃上有杯水,她之前倒了沒喝。
她就着涼水把藥嚥了下去,睏倦之意很快襲來,唐婉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很久遠的夢。
三年之前,她和羅競最後一次接觸的畫面。
那個時候,她還被困在羅競身邊,過着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她聽見門外有動靜,踉踉蹌蹌的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然後她看到了羅遇,看到了唐蓁霍焱,看到了一堆人衝進來救她,還有……那個舉着槍的瘋狂男人。
她看得出來,羅競那個時候很絕望,像一個已經瘋魔的野獸,抱着必死的決心。
唐婉還清楚記得那偏執的男人說出的話,‘如果她執意想離開他,那就在地獄裏面互相折磨吧!’
他還說,‘只要是爲了小婉,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的值得嗎?
他爲此,給自己的一輩子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污點。
最終,唐婉被夢裏的一聲巨響驚醒了!
是羅競被擊中的聲音……
唐婉沒有開燈,屋子裏黑漆漆的,渾身冷汗淋漓。
她拿起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才晚上十一點多。
安眠藥的效果並不好,唐婉又睡不着了。
她靜靜的坐在牀上,腦子裏全是夢裏危機四伏的畫面,她擡手按了按心臟的位置。
這裏空落落的,難受極了。
唐婉能真切的感覺到羅競對她的感情,也正因爲這份依賴,她也深深的陷了下去。
大家都說羅競心理有問題,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果她是個正常人,又怎麼會愛上綁架自己的罪犯?
這三年來,她不是沒有嘗試過跟正常人談戀愛,她也想放下過去的陰影,儘快迴歸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每當她試着接觸的時候,總覺得那個男人站在她背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漸漸地唐婉只能放棄。
唐婉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她只是知道,羅競不在的時候,她思念。
羅競在的時候,她恐懼。
……
與此同時,西城的一處公寓內。
羅競被哥哥羅遇揍了一頓,家裏一片狼藉。
此刻,羅競脫力的坐在沙發上,面容慘淡的仰着頭看着天花板,眸底黯淡無光。
羅遇正背對着自家弟弟,站在原地眺望窗外遠方,臉色陰沉極了,指尖還夾着一根菸。
他好勸歹勸,這臭小子就只有一句話,他不想放棄唐婉。
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己當初都做了什麼?
囚禁唐婉小姐整整五年,爲此換來了三年的牢獄之災,這難道還不夠嗎?
爲什麼撞破了頭還要拼命掙扎?
明明彼此分開是最好的選擇,只要羅競現在能浪子回頭,就一切都還有轉機,他的人生還沒有毀掉,還有大把的好時光可以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羅遇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心疼的看向沙發上,閉着眼睛面容慘淡的弟弟,“羅競,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他雖然也不那麼陽光,可卻乖巧聽話,從來都會以大局考慮。
都怪他將羅競送出了國,如果能把他放在眼前天天看着,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此刻,羅競緩緩閉上了疲憊的眸子,低喃開口道,“哥……我只想要她。”
羅競在外人面前永遠是淡薄偏執,城府深的樣子。
也只有羅遇和唐婉面前,會顯露自己的真實情緒,但也是極少數才能看到。
聽着弟弟的低語,羅遇咬牙微微皺眉,平復了許久之後,才淡淡開口,“那不是你該奢望的人,死了這條心,你的人生還有很長,別再毀一次了。”
別再毀一次?
沒有唐婉的羅競,就是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活和死都沒有任何區別,又何嘗在乎這身軀殼的前途?
羅競閉着眸子,脣邊揚起一抹極淡的慘笑。
但這些話,他自然是不會和羅遇說的。
他不想讓羅遇擔心,更不想讓他失望。
這個世界上能讓羅競在乎的,除了羅遇,就只剩下唐婉了。
他都想要。
都要……得到手。
羅遇並不知道他的想法,見羅競不說話,以爲他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話,暫時默認了。
羅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羅競睜開了黑沉沉的眸子,低垂着眸開口道,“工作,在裏面的時候,授權幾個朋友辦的公司,這些年一直在找人代管,就在西城。”
羅競之前是生物藥劑方面的高材生,在薪資待遇極好的國企裏面做研究員,或許是爲了掩人耳目,或許是因爲那時候唐婉在他身邊所以他覺得很滿足現狀,並沒有去經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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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從被關進了暗無天日的牢房,羅競知道,之前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一切都被毀了,他不得不聯繫自己信任的人,重新創建起他的事業。
羅競不能讓自己出去以後一無所有,他依舊要爲小婉撐起一個無憂無慮的烏托邦。
當年,他還沒有囚禁唐婉的時候,那個女孩時常會提起自己的夢想,那就是想要擁有一家畫廊,在裏面掛滿自己引以爲傲的畫作。
‘我想開一家畫廊’每當那個女孩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都是發着光的,那是讓人最想守護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