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筠這一覺睡了很久,一直快到中午才醒。
她睜開眼,動了動手指,晚上睡覺的時候應該是出了一身汗的,身上黏黏膩膩的不舒服。
咽喉和鼻塞雖然沒有緩解,但頭痛好了不少。
應筠擡手摸額頭,也不燙了。
所以嘛,睡一覺都會好的,昨夜的種種都已經隨風散了。
應筠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時間已經不早了。
屏幕上顯示有幾個未接電話,是舒洛一打給她的,消息也都是舍友羣裏的。
她又閉眼躺了兩秒,才撐着身子坐起來,厚重的被褥被她堆到一邊,一陣窸窣作響。
她剛要掀開簾子,關切的問詢聲卻先一步傳來,“筠筠,你是不是醒啦。”
應筠一愣,啞着嗓子問:“一一?”
“嗯。”舒洛一應了一聲,掀開她的簾子,墊腳探進個腦袋來,“筠筠你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昨天有告訴過一一她身體不舒服嗎?
應筠記不太清了,想着也不是什麼值得細究的事,就沒太在意。
“頭暈,喉嚨痛,鼻子塞。”她一邊說着,按照順序把這些地方各指了遍。
“可憐我們筠筠了。”舒洛一心疼得不行,“你還要不要睡啊,再休息一會兒?”
應筠搖頭,她睡的夠久了。
舒洛一走到一邊騰出給她下牀的位置,“筠筠,你餓不餓,有好喫的,現在應該還熱乎,你吃了早飯把藥給吃了。”
“好。”
應筠洗漱到一半,頭腦清明瞭些,看向正在擰保溫瓶的舒洛一,突然想起來問,“一一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舒洛一把粥倒進小碗裏,熱騰騰的香氣瞬間在宿舍內蔓延四溢。
她嚥了下口水,說:“九點多唄,給我們三好學生打電話一直不接,我不着急嘛,就跑回來了。”
說到這,舒洛一放下碗,一臉賊兮兮地湊到應筠身邊,悄聲問:“筠筠,你是不是……談戀愛啦。”
應筠嘴裏含着水正在“咕嘟”呢,嘴上雖沒回答,但眼睛卻瞪大了表明她的疑惑。
舒洛一不信她,甚至還挑挑眉補了句,“就是和上次那位葉先生。”
應筠立刻把水吐了,說:“沒有。”
舒洛一一臉懷疑,“你沒跟姐妹藏着掖着吧。”
提及葉嘉淮,應筠清亮的眼眸有了片刻的黯淡。
她低頭去捧水往臉上撲,嗓音模糊在“嘩啦”的水聲中,“真沒有,你怎麼會想到他。”
舒洛一靠在牆上,歪着腦袋說:“你還說呢,我前面回宿舍差點沒嚇暈。”
應筠直起腰,抽了張洗臉巾去擦臉上的水漬,“嗯?”
舒洛一小跑到椅子邊,坐下給她演示,“一開門,我就看見這兒坐了兩個白大褂,你就說嚇不嚇人吧。”
應筠擦臉的手頓了頓,“你是說……醫生?”
舒洛一驚訝地站起來,“你不知道啊?”
應筠茫然地搖頭,迷迷糊糊想起她做的那個夢來。
所以,昨晚那些……不是夢?
舒洛一繼續給她描述早上看到的的畫面,說:“是兩個女醫生,反正我回來之後她們還待了一會兒,和她們說話也不怎麼搭理人。差不多十點吧,給你量了次體溫和血壓,確認沒問題後,和我簡單交代了一下藥要怎麼喫就走了。”
“不過,後來我有去問過宿管阿姨一嘴,阿姨說她們凌晨就來了,還是領導打電話讓放的行。”
應筠怔在原地,靜聽着舒洛一的講述,手臂漸漸垂落。
她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手臂上傳來的酸脹感,並不是感冒引起的痛症,而是有人給她打了退燒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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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筠努力想忽視掉心頭異樣的悸動,可眨了眨眼,眸光流轉,視線落到了被喫食擺得滿滿當當的桌面上。
碗裏盛的是排骨粥,一個個小方格里裝着小菜,旁邊的保溫桶裏甚至還有幾個包子。
她雖然聞不到味道,可光看色澤,也有着令人能胃口大開的魅力。
學校裏不會有這些。
應筠指了指桌面,囁嚅問:“這些……”
“醫生走了後沒多久,有人敲門送來的,超級一大包。”
是誰做的這些,又有誰能做到這些。
答案就擺在她的面前,可應筠卻怯懦的不敢想起他的名字。
她都已經準備好再也不要記起這個人了。
爲什麼呢?
她說了那麼多冰冷無情的話,他爲什麼……還要這樣照顧她。
纔不管這些。
應筠狠心地想,都已經說清楚了,她不能再陷進去。
她沒請求他,所以也不用向葉嘉淮道謝,荒唐的謬論成爲她自洽的藉口。
應筠深吸了口氣,忽略掉心頭泛起的暖意,用冷硬的態度裝填自己的內心。
舒洛一見她表情不太好,輕聲試探問:“筠筠,那這些,能喫嗎?”
喫,爲什麼不喫。
她都說自己已經放下了,不喫倒像是她在刻意迴避什麼。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應筠拉開椅子,故作輕鬆地說:“可以啊,一一你喫過沒有,那麼多呢,我們一塊喫。”
有好喫的,舒洛一自然樂得開心,她是大大咧咧的個性,應筠既然都這麼說了,她就一點不客氣,搬了椅子坐到她身邊。
應筠沒什麼食欲,挑了放在手邊的粥先下手,香味嘗不出來,但嘴裏有一點鹹味,比寡淡無味的時候舒服了不少。
舒洛一拿了個包子,一口咬開,肉汁就順着手指淌下來,她不由嘆了一句,“嘿,你別說,這肉包,一個頂咱學校十個的餡兒大。”
應筠拿勺的手頓了頓。
偏偏是肉包,她很難不想起上次在葉嘉淮面前的隨口一提。
沒有人會不喜歡被人記掛在心上的感覺,應筠也一樣。
可她不能喜歡。
應筠從幼年開始養成的出色自制力,而今,被物盡其用——遏制住她發散的思緒,遏制住她去想不該想的人。
喫得半飽,舒洛一見應筠面色要紅潤了許多,才輕輕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問:“筠筠,那個葉先生是不是在追你呀,這派頭也太足了。”
應筠喝了口粥,斂下眼,說:“沒有,他只是好心吧,富貴人家不都相信積善德麼,應該是看我發燒了,所以就隨手幫我一下。”
舒洛一點點頭,心中有惑,也沒再往下問。
這話中的漏洞破綻太多。
好比,他又是怎麼會知道你發燒的呢?
又或者,筠筠你聊這個的時候,爲什麼眉宇間蘊藏着的揮之不去的失落呢。
但就與好友並肩而坐,促膝相談的此刻而言,問題的答案實在是太過不值一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