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寧自己都不相信這個答案。
“我猜,世子是想拿此事威脅我。”
蕭景淵聞言,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道:“我並非如你所想的這般卑劣。”
沈霜寧盯着他,滿臉警惕道:“我並不瞭解世子。”
蕭景淵扯了扯脣角:“是麼?”
他毫無徵兆地從臥榻上站起來,高大的身影瞬間遮擋了身後的陽光,沈霜寧被攏在一片陰影中,本能地後退一步。
幾乎同時,他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往身前一拽,眸光凌厲,語氣更是冷冽,令人如墜冰窟。
“我卻覺得,四小姐很瞭解我。”
蕭景淵很敏銳。
沈霜寧才平靜下去的心跳,又開始狂跳,眸光微微閃爍,道:“跟世子這樣生性多疑的人共事,我自然要費心去揣摩,能得世子這句話,我還挺受寵若驚的。”
這番話乍聽之下沒有什麼問題,可她又怎知他生性多疑的?
蕭景淵盯着她的臉,似乎想從中看出什麼。
沈霜寧很快鎮定下來,重生這種事,縱使蕭景淵聰明絕頂,也絕不會猜到的。
除非他也是重生的,當然,這就更不可能了。
沈霜寧有些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世子還未回答我方纔的問題。”
蕭景淵卻鬆開了她,復又坐了回去,神情莫測。
沈霜寧見狀,不由懷疑道:“你該不會真的……”
蕭景淵幾乎是立刻反駁:“別自作多情。”
沈霜寧當然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可蕭景淵太奇怪了。
她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解釋他這種行爲。
兩人都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沈霜寧道:“既然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便將錯就錯,那日的事情,世子就當沒有發生過,今後也不要再提起了,我不希望此事影響我跟小侯爺,誠然,世子應該也不想做這個壞人。”
蕭景淵似是笑了一下,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這分明是他最初所希望的,可眼下真從她嘴裏說出來,他卻高興不起來。
迎着沈霜寧堅定的眼神,蕭景淵扯了扯脣角,應了聲“好”。
沈霜寧便放心了,她知道蕭景淵有不少討厭人的毛病,卻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之後沈霜寧爲他包紮好傷口,蕭景淵才鬆了口。
“沈侍郎不會有事,你不必擔心。”
沈霜寧面上終於帶了笑容:“多謝世子。”
蕭景淵卻沒什麼表情,這便起身去更衣。
沈霜寧還有事同他說,便坐在臥榻上等他出來。
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是女子的聲音。
宋惜枝站在門外道:“世子,王妃煲了湯,我替她送來。”
沈霜寧臉色一變,霍然起身!
宋惜枝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不行不行,絕不能讓她看到她在這裏!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本就不合禮數,且蕭景淵還剛沐浴完,到時候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沈霜寧實在怕她直接進來,情急之下快步走進了內室。
誰知蕭景淵還未穿好衣裳,不過沈霜寧是一點偷看的心思都沒有,徑直躲進了屏風後。
蕭景淵自然是早就聽到了宋惜枝的聲音,他倒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不緊不慢地穿好衣裳。
青峯得知宋惜枝來了,才猛然想起四小姐還在世子那!
於是他急匆匆過來。
“宋小姐,湯給我吧,我拿給世子就好。世子在忙呢。”
宋惜枝柔聲道:“世子在見客嗎?”
青峯冷汗都要下來了,神情有些不自然:“是。”
宋惜枝也沒問,只說道:“我送湯而已,不會打擾世子的。”
說罷,也不看青峯什麼臉色,徑直推門而入,端着湯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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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惜枝一進門就往屋內掃視,似乎在尋找什麼,眼神有些冷意。
正要往內室走去時,就見男人的身影從中走出。
宋惜枝立刻斂了神情,停下腳步,面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喚道:“世子。”
誰知蕭景淵卻冷淡道:“誰允許你進來了?”
宋惜枝笑意一僵,有些慌亂地解釋道:“我、我只是來給世子送湯……”
身後急忙跟過來的青峯一掃屋內情形,沒有看到沈霜寧,不由一愣。
四小姐走了?
蕭景淵一身寬鬆的玄衣緞袍,卻未束髮,一頭半溼的墨發披散在身後,一看便知是剛沐浴完。
宋惜枝面頰微紅。
蕭景淵並未過多苛責她,道:“放下就走吧。”
宋惜枝最怕惹他不悅,便將手裏的湯擱在了案几上,隨後又轉過身來,一臉柔和地關切道:“世子記得趁熱喝,忙碌時也要注意休息,你有好些時日沒有回王府,王妃很想你。”
說到王妃,蕭景淵眼神柔和了些,道:“跟她說我過兩日會回去。”
宋惜枝微笑頷首,臨走時,似是想起什麼般,隨口一問道:“我在鎮撫司外見到了寧妹妹的丫鬟,她來找世子了麼?”
蕭景淵“嗯”了一聲,道:“她爲沈侍郎而來。”
宋惜枝斂眸:“原來如此。”
她並未多言,便告辭了。
不一會兒,沈霜寧聽到了蕭景淵的聲音。
“出來吧。”
沈霜寧便從屏風後走出來,這回蕭景淵倒沒有像上次那樣嘲諷她,只臉色淡淡地坐在案几旁,示意她過來坐。
沈霜寧便走過去,站着說道:“孫千戶背後的主謀另有其人。”
蕭景淵擡眸。
沈霜寧道:“我並非爲三皇子開脫,至少賭坊他是參與了的,他並不無辜。只是背後之人仍藏在暗處,醉雲樓所查出的火藥,也許並非全部。”
蕭景淵緩緩皺起了眉,沒有急着開口。
沈霜寧道:“世子若信我,可派人去皇陵探查,也許會有收穫。世子不必問我是如何知曉的,我不會告訴你,我自有我獲取消息的途徑。”
明知這樣會引起蕭景淵的懷疑,可她還是說了,只因她來的路上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國公府身處朝局之中,倘若局勢動盪,惡人得逞,天下大亂,那麼她所想要保護的國公府也將淪爲歷史洪流匯中的螻蟻。
相較之下,蕭景淵的懷疑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今後他自會知道她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