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楚歌神祕一笑，“不是想讓鳳玄冥廢后，退位嗎？
我成全他們便是。”
她說着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在略顯粗糙的宣紙上寫下驚人之語。
藍楓和經雨就在一旁看着，眼睜睜看着她寫下那些驚人之語，經雨嚇的捂住了嘴，“廢后、退位，這怎麼可以？
您和陛下拼搏了這麼多年，才把當初那個千瘡百孔的東洲打理成如今的模樣。
如何能因爲這麼點事情就放棄了，將如此大好江山拱手讓人，多可惜啊！”
經雨是親眼看着宴楚歌和鳳玄冥一點點走過來的，見宴楚歌居然要如此輕而易舉的將大乾江山拱手相讓，心疼的像是在割她的肉。
宴楚歌手上未停，語氣甚是淡定，卻莫名帶了些不耐煩。
“這麼點兒小事？
從上京到軒轅城，你還記得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多少次嗎？”
有一點經雨沒有說錯，百姓們從來都是佔便宜的時候拍手叫好，撈不着好了就罵娘。
宴楚歌和鳳玄冥大部分時候都是利益的製造者，所以在外人看來他們就很輕易的就能贏得天下人的敬仰。
但身處高位，照顧的是整個大乾乃至五洲大地，哪怕安排的再周全，也總有力所不逮，或者被疏忽的地方。
這種強大利益帶來的所謂敬仰來得快去的也快。
宴楚歌不是不知道民衆的劣根性，反而是太清楚了。
她清楚民衆的劣根性，也清楚的知道爲民衆的劣根性付出代價的這個人不應該是她和鳳玄冥，所以她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只是一直沒能找到。
可現在看着眼前氣的直跺腳的經雨，宴楚歌卻莫名覺得現在，或許就是自己一直以來等待的最佳時機了。
經雨想到之前宴楚歌哪怕是動作稍微慢一點就會遭到無數謾罵的樣子，那些沒什麼用的場面話就說不下去了。
她義憤填膺之際，宴楚歌已經把該寫的都寫完了。
拿起那粗糙的宣紙吹了吹，“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人云亦云，你們都應該勸他們不要隨意抨擊我，而不是讓我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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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也知道你們但凡有一絲絲的法子能讓那些人停止攻擊我，也就不會病急亂投醫到來勸我不要把別人罵我的話放在心上了。
他們可以繼續罵，我也要放在心上。
所以，這惡果，誰帶來的，就由誰去承擔吧。”
她親手將那張略顯粗糙的宣紙折起來裝進信封裏交給經雨，“回去交給鳳玄冥，讓他配合我一下。
我保證，還給他一個比當下更爲繁盛團結的東洲大乾。”
宴楚歌寫信的時候經雨就在旁邊，宴楚歌寫在上面的東西她自然是清楚的。
正因爲清楚，也知道那些事情不是自己能置喙的，現在是多一個字都不說了。
她相信如果宴楚歌做的真的不妥，鳳玄冥也會設法勸阻的。
藍楓卻是比她直接多了，直接開口就是一句，“真把皇位讓出去啊，還撤兵，是不是太冒險了？”
“冒險？”
宴楚歌不以爲然，“危險的應該是那些端起碗喫飯，放下筷子罵孃的人吧？
朱雀城那些難民的例子活生生的擺在那兒，他們還要來挑戰我們的底線，到底誰危險？”
宴楚歌一直都不否認她慫恿鳳玄冥當皇帝，自己當皇后都是爲了在這個別人掌握了皇權，就相當於掌握了生殺大權的年代裏爲自己爭取最大限度的安全和自由。
可她亦敢保證在達成自己的目標的同時，她也在努力配合鳳玄冥完成一對賢明的帝后應該做的所有事情。
尤其是最近因爲各種意外的發生，她頻繁往來於東洲各地之間，更是親眼見證了東洲百姓十年前後生活的變化和進步。
“十多年前，東洲的普通百姓能穿得起葛布草鞋，喫得上雜糧饅頭的已經算是小康之家。
哪怕是天啓還沒出事的時候，東洲境內各部的百姓每每到青黃不接的時候餓的挖野菜、啃樹皮的數不勝數。
大乾成立之初之所以發現那麼多土地都被鄉紳土豪和世家大族圈佔，跟當時的社會經濟是脫不開關係的。”
藍楓不無感慨的道：“可現在，無論是去南境、還是玄北、乃至如今我們快踏足的天啓境內，你看看，街道兩旁商鋪鄰里，行走街頭的百姓中氣十足。
按理說這會兒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可這些百姓們面上卻無一絲恐慌。”
他抱臂問宴楚歌，“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來的路上還看到那個大爺說快秋收了，去歲的陳糧還沒喫完，要拿去賣錢的？”
宴楚歌漫不經心的點頭，“我又不是金魚，昨天才看到的，怎麼可能現在就忘了？”
當時她還覺得稀奇，當年連肚子都喫不飽的人居然也有可以賣的存糧了，感覺很神奇的樣子。
明明是別人的糧倉和錢袋子豐富了，她卻開心的跟自己賺了錢似的。
藍楓見宴楚歌很不以爲意的神情，口吐扎心之語，“就這樣，你們救朱雀城難民的消息傳過來，他們還是跟風指責你和鳳玄冥。
你還覺得你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追隨你們？”
事實上，鳳玄冥根本不用派經雨來，宴楚歌已經親耳從她庇護了十幾年的百姓口中聽到要她退位的要求了。
如鳳玄冥對沈寂等人說的那般，宴楚歌的確做不到完全不在乎，只是她在乎、受傷後的反應不是躲在某處舔傷口，黯然傷神，而是想辦法解決問題而已。
聽到藍楓的話，她嗤道：“天朝的百姓當年可以一門心思的跟着他們相信的隊伍走，我難道做不到？”
藍楓咧了咧嘴，眼神帶着毫不掩飾的懷疑，“你的能力，我是不懷疑的，但你……有天朝王軍的格局？”
他們兩個人從天朝到五洲大地，經歷過很多人和許多事。
有佩服的，也有鄙夷的，大部分是無感的。
可只有天朝初期的王軍，哪怕是他們頂着槓精的思維去挑刺耳，也挑不出絲毫毛病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