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進去,我抽完。”
陳枳夏挎着桑南溪的手臂,頗爲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嘲諷他的自作多情:“本來就沒想等你。”
見那兩道身影進了屋,陸時雍這纔拿着手機和屏幕另一端的人說話:“人也看了,聲音也聽了,滿意了?”
前面他見人上車本就想掛電話,誰知周聿白能給他來一句,別掛,讓我看看她。
這肉麻勁兒,真是酸掉牙了。
要說來,陸時雍這輩子還沒做過那麼窩囊的事兒,拿着手機偷偷拍人家小姑娘。
港城的夜景繁華,足夠迷人眼。
周聿白卻視作無物,想起方纔屏幕裏那個僅有幾個側影的畫面,半張小臉便勾起心底無盡的旖旎。
夠嗎?當然不夠。
一不在她身邊,他的煙癮就重了起來。
纏綿一夜,也就只能解那幾個小時的癮。
食髓知味。
他掐了煙,淡淡吩咐:“一會兒繼續。”
陸時雍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一聽這話,剛要發作,電話那頭傳來周聿白談條件的籌碼。
周聿白談條件,素來直擊人心:“傅老的那幅畫,我讓人送老爺子那兒去。”
陸時雍挑眉,他是那麼勢利的人?
只是傅老的畫屬實難求,老爺子實在喜歡,他多麼有孝心一人呢。
手機隨手握在手上,陸時雍腳步都輕快了不少,路過車旁,他又想起什麼,問那醫生多要了一支藥膏。
老四的東西,向來不錯。
進屋的時候,菜正好端上來。
江浙菜,幾道家常小炒,冒着熱氣,香味撲鼻。
還有份煮得奶白濃稠的美齡粥,養胃。
陸時雍看了看,沒什麼食欲,往那椅子上一坐。
今晚,他玩手機的頻率遠超平常。
每一道菜,都對足了桑南溪的口味,就連鹹淡調味都是正好。
她在京北很多年,又在國外很多年,卻還是偏愛家鄉的這口。
周聿白那時喫不慣,卻也陪着她吃了不少。
桑南溪握着勺子,一小盅粥,或許是餓久了,難得的有胃口,喝了大半,那種眼冒金星的感覺消了大半。
這下她的臉色是真添了幾分氣血,淡淡的淺粉色從白嫩的臉頰裏透了出來。
陳枳夏看得沒忍住,揉了揉她一側的臉頰,“寶貝,你怎麼那麼招人喜歡呢。”
桑南溪眉眼微彎,撐着腦袋衝着陳枳夏眨了眨眼,那雙眼睛跟盛了星星似的,語調微微上揚,“喜歡我啊。”
陸時雍這麼一看,驚覺不對,丫,這老四的女人怎麼還勾飲他女人呢?
關鍵是陳枳夏還賊上套,那頭點得,也不怕把自個兒脖子扭了。
桑南溪勾住她的手指:“那夏夏……我們……”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陸時雍放下手機,不耐地敲了敲桌子,“大半夜的,喫完沒。”
陳枳夏唬他一眼:“催什麼催!”
“這個點我催一句還催不得了?”
……
兩人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吵。
桑南溪瞥了一眼合放在桌上的手機,慢悠悠地夾了筷藕片,酸甜口的,格外開胃。
有些人,天生不是幹偷雞摸狗事兒的料。
等到她喫飽,陸時雍也被氣得冷了臉,就差沒摔盤子了。
陳枳夏“嘁”了一聲,扭頭就給桑南溪夾菜。
這兩人就是這樣,見面的時候吵架和做那事兒的時間能佔據百分之九十五。
要說柔情蜜意的時候有嗎?
也有,只不過年限太過久遠,大概是在兩人剛在一起那會兒。
陳枳夏被哄得愛他愛得不行,總覺得因爲自己,陸時雍浪子回頭。
可最上頭的時候,當頭一棒,浪子哪那麼容易回頭。
陳枳夏那時候紅着眼睛跟她說:“南溪,我也沒多認真,他不是愛玩嗎?我就也拿他當男模玩。”
可是,不認真,又爲什麼紅了眼。
分分合合那麼多年,他們之間,連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陸時雍再生氣,好歹收了那幅畫,快兩千萬的東西,稍稍增加了他一絲的責任心。
只是舉着手機的樣子,越發彆扭。
吃了七八分飽,桑南溪放了筷。
越洋的電話似是掐準了時間,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
桑南溪拍了拍陳枳夏的手,“我去接個電話。”
厚重的包廂門,合上需要時間,她溫柔繾綣的聲音到底還是有一句收入了手機的聽筒,是她叫那人名字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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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無奈,卻下意識地放軟了語調。
電話在那一瞬,悄然掛斷。
他的小姑娘太聰明,輕而易舉地就知道,什麼最能惹惱他。
“Isaiah,你每次都在凌晨打過來,不覺得那是會影響別人休息的事嗎?”
對面滿不在乎:“溪,我知道你沒睡,就別跟我上綱上線了。”
但凡他學到一個新成語,總是要好好顯擺一番的。
他有些抱怨:“況且,我今天給你發我的航班信息,你都沒有回我!”
桑南溪翻了翻手機,還真有,她睡了一整天,自然而然地被她忽略。
他回國的航班訂在下週,京北落地。
桑南溪哪能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不禁笑了起來:“到時候我去接你。”
一句話,對面由怒轉喜,高高興興地掛了電話。
桑南溪回包廂的時候,陳枳夏的嘴巴有些微腫。
她下意識看了眼陸時雍的手機,正面朝上,黑漆漆一片。
原本手機背面灼熱的燙意早就漸漸轉涼。
陸時雍沒了耐心,已經不是詢問:“走不走。”
一行人往外走的時候,楊芸的消息發了過來,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夏夏要不要幫她理個房間出來。
桑南溪扭頭問:“住我家嗎?”
有人比她答的更快:“你想什麼呢,當然不。”
陳枳夏羞赧道:“下回下回。”
他們一出門,用餐的情況就直接同步到了周聿白那裏。
哪份菜喫得最多,哪份菜只動了幾口。
這間私人會所,只有在周聿白有需要的時候纔會開。
這五年他在滬城,只要有空,他幾乎每週都來喫一回。
明明他從前並不喜歡喫這樣的菜,那時也恨極了某人的離開。
他甚至不太記得清楚當時是以什麼樣彆扭的理由說服了自己。
在這座她自幼長大的城市,開這樣一間私人會所。
裏面的每一道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一點點調試出來的。
或許更應該說,是按照記憶裏,桑南溪喜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