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辰不悅地瞪了宋硯舟一眼。
宋硯舟這才不情不願地退遠了幾步。
楚宴辰轉過臉來,面對景佑,擺出自以為最“和藹可親”的笑容,“我收你為徒,教你功夫,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祕密,你不可告訴旁人……如何?”
他堂堂靖王,北厲朝戰神王爺,功夫一流。
多少人想巴結他,多少學功夫的人想得他指點!
但他性格乖僻,能入他眼的人不多,他又不喜歡京都那些客套委婉,彎彎繞繞的一套。
所以,京都貴圈兒裏都覺得他高冷,難以接近。
他如此主動伸出橄欖枝,還是平生頭一回——並且是對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他自己都覺得……荒謬。他也許是瘋了。
但看着小孩兒轉身遠去,他真的,心都痛了。
“不行。”景佑猶豫片刻,竟然搖頭拒絕。
楚宴辰深吸一口氣,捂住抽痛的胸口,“為…為什麼?你是不是不知道本王的厲害?”
景佑蹙起小眉頭,“王爺確實很厲害,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怕你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我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
呵!這麼有原則,威武不屈,富貴不銀的小孩兒,為什麼不是他的小孩兒啊啊啊!
蒼天不公!他好想把這個小孩兒偷走啊!
楚宴辰思量片刻,一再妥協,“本王保證,不會讓你做違背良心的事。如有違此言,咱們的師徒情分,就不復存在,如何?”
景佑咬着指頭尖兒,似乎在認真思索,他這話裏有沒有漏洞。
楚宴辰看着這小孩兒,一時間覺得又愛又恨。
既愛他聰穎,又怨他太聰穎。
楚宴辰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這是本王佩戴多年的玉佩,本王親隨親信都認得這玉佩,見佩如見人。
“今日本王把這玉佩送給你,作為你我師徒情分的見證。
“另外,如果你有需要,可拿着這塊玉佩,自由出入靖王府,調動王府護衛保護你,如何?”
景佑這才甜甜一笑,雙手接過他的玉佩,“謝謝師父。”
哎喲,這一聲師父,叫得他心都化了……值了值了,總算把這小娃哄到手了!
還有,他剛剛說什麼?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聽着咋那麼悅耳動聽呢?
“哈哈哈哈……”楚宴辰朗笑。
景佑和不遠處的宋硯舟,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今日的靖王殿下,似乎有點,不正常!
“保密哦。”楚宴辰衝景佑眨眨眼。
景佑乖巧點頭,把玉佩揣進懷裏藏好,“我們兩個男人的祕密!”
“哈哈哈哈……”楚宴辰心情大好。
他忍不住揉了揉景佑的腦袋,太可愛了這小孩兒!
如果母妃再逼他成婚,他就告訴母妃,除非那女人能給他生出,像景佑這麼聰明可愛,招他喜歡的小孩兒!
否則,免談。
楚宴辰悄悄離開宋家,除了太華公主和宋家人,沒什麼人知道他如今並未受傷,且全須全尾地悄悄回了趟京城。
![]() |
![]() |
![]() |
當然,他沒瞞着皇帝,只是沒去見皇帝。
“母妃見了,又要問長問短,兒臣就不去拜見父皇了,父皇見諒。”他只送了口信兒進宮,人便走了。
宸妃娘娘一開始不知,他是假受傷。
只聽說他傷得嚴重,性命不保。
宸妃娘娘當即哭暈過去,“他只要好好留在京城,他便是不娶王妃,不成婚……我也不逼他了!只求他留在我身邊,別叫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啊!嗚嗚嗚……”
皇帝安慰宸妃娘娘幾句,但怕她不夠悲傷,令人生疑,他便也沒有告訴宸妃娘娘實話。
宸妃娘娘以淚洗面了好幾日,人都瘦了一大圈兒,皇帝見了不忍,才偷偷告訴她實情。
經此一遭事兒,宸妃娘娘倒是看開了很多。
“活着就好……別的,我都不強求了。”
……
宋明禮誠如她所保證的,她瞧見楚宴辰,便立刻迴避。
未免誤會,不復相見。
她說到做到,這樣靖王就不會以為,她對他,有非分之想了吧?
只是,她從來不知道,靖王如此信得過宋家?
他悄悄回京,並未受傷的事兒,竟不瞞着自己和宋家人?
靖王對自己和宋家人的態度……還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宋明禮想不明白的事兒,便擱在一旁,不去糾結。
見景佑回來,她立刻笑起來,詢問了他在王家的騎射比賽情況,又問了楊謙對他的態度。
景佑都一一答來。
“我原能拿第一的,但我讓了王十二一箭,我倆並列第一。”景佑說道。
宋明禮認真看着他,“為什麼要故意讓王家小公子?可是怕王家不喜你太冒尖?”
景佑搖了搖頭,“王家人沒那麼小氣,王十二是我的好友,朋友嘛,就是今天你讓我一次,明天我讓你一次。我喜歡和他並列。”
看他小臉兒上全是滿足,並未有受了委屈的不忿,宋明禮暗暗鬆了口氣。
她伸手颳了下景佑的鼻子,“小小年紀,你的道理倒還挺多?”
景佑嘻嘻一笑,“先生說了,人這一生,就是尋找自己的道理,踐行自己的道理,心有所得,便為‘道德’。”
宋明禮再次被兒子的見解所震撼。
想到前世,他雖癡傻,卻仍固執而有所堅持。
他會為了給孃親爭取饅頭,而不畏惡犬刁奴,用自己的軟弱單薄的身軀,去跟惡犬抵死搏鬥。
他會帶着滿身的傷,卻對她揚起最燦爛的笑臉,把搶來的饅頭給她。
他確實在用自己的生命,踐行自己篤信的道理。
宋明禮眼眶溼潤,忍不住輕輕抱了抱景佑……兒啊,阿孃這一生的道,就是要守護好你!再不叫人欺你,辱你,害你!
“楊謙也去王家騎射比賽了,”景佑拍了拍她的背,語氣輕快道,“他重在參與嘛,成績就不必說了,哈哈。”
宋明禮看着兒子明快的笑容,也跟着輕笑。
母子倆開開心心地回了顧家。
但住在崇明堂西廂的蘇怡,可不開心極了。
她看了一天一夜的賬冊,除了起身去淨房,幾乎都沒離開過桌前。
看賬看得她頭昏腦漲,但功夫不是白費的!
一天一夜的辛苦,讓她明白了一件事。
“宋明禮果然是挖了個坑給我跳啊!讓我管賬!侯府這賬面上根本就沒錢了!”蘇怡氣得摔了賬本。
天亮了,熬了一宿的燈也滅了。
蘇怡的臉上帶着疲態和憤懣。
但不過片刻,她就嗤地笑了,“她以為我是她嗎?把這爛攤子推給我,我就得接着?呵,她真是太天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