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你這傷口不深,不會留疤的。”
上完了藥,方芷蘿對着鏡子細細端詳,身後的芳汀開口道。
“謝謝姑姑。”
方芷蘿放下鏡子。
芳汀嘆了口氣,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她和方芷蘿一樣,也是普通的民間女子。她原是茶房一個小宮女,因爲差事辦的好,被提拔到御前伺候。
那日正好董貴妃在御前陪駕,她給皇帝奉茶,皇帝瞧她是個新人,就多看了兩眼。
也就是這兩眼,被董貴妃記恨上了。
第二日,她就被董貴妃叫過去一番折辱。
芳汀看着方芷蘿,她姿容遠在她之上,難怪被貴妃刁難,要毀她容貌。
恐怕日後,方芷蘿的日子很難過了。
“傷口沒養好之前不宜面聖,這幾日你好好休息,我會另外排班。”
方芷蘿對芳汀行禮,“多謝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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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汀是個好人,方芷蘿會記得她今日的恩情。
尚美人有孕晉封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後宮。
蕭珩親自去看她,賞賜了許多名貴寶物。
當然,尚美人陪嫁丫鬟被貴妃打死的事情,蕭珩也知道了。
蕭珩去看她的時候,她眼睛還是紅的,只是絕口沒提在貴妃殿裏受辱的事情。
董貴妃受寵多年,不是她一個小小美人能夠得罪的。
宮中許久未有人遇喜,太后也賞了不少東西下來。
貴太妃賞了一個資歷深的安嬤嬤。
尚美人養胎期間,由貴太妃身邊的安嬤嬤親自照顧。這樣一來,這一胎就更加穩妥。
蕭珩陪了尚美人用過晚膳後,纔回了勤政殿。
晚上,芳汀將方芷蘿製作的果凍,端到御前。
“回皇上,此物就是果凍。”
蕭珩放下奏摺,嚐了一口。
“晶瑩剔透,入口即化,回味甘甜,滋味上佳。”
蕭珩失笑,“這方芷蘿,腦袋瓜裏裝的奇思妙想可真不少。”
他又吃了兩口,“尚美人胃口不佳,也做一道給她宮裏送去。”
“是,奴婢告退。”
芳汀轉身要走,蕭珩喊住她:“方芷蘿呢?叫她過來跟朕說說,這果凍又是怎麼想出來的。”
“回皇上,方芷蘿容顏受損,不宜面君。”
蕭珩眯眸,“容顏受損?去了一趟桐華殿,就容顏受損了?”
“有意思,這尚美人去了一趟桐華殿,驚懼不安,不思茶飯,朕的御前宮女去了一趟桐華殿,容顏受損,不能面聖。看來貴妃這桐華殿,朕日後也得少去了。”
一旁的萬保聞言,都不免擡頭看了蕭珩一眼。
“萬保。”
“奴才在。”
“即日起,貴妃禁足桐華殿。”
“是,敢問皇上,貴妃要禁足到什麼時候?”
蕭珩支着腦袋,頓了片刻,又問萬保:“皇后的頭風如何了?”
“李太醫說,還需將養幾日。”
“皇后的頭風症幾時好全,貴妃就幾時放出來,這幾日,就讓貴妃在殿裏,爲皇后祈福。”
“是。”
萬保退下。
“芳汀,把方芷蘿叫來我看看。”
芳汀微愣,但還是應聲:“是,奴婢這就去。”
萬保到貴妃宮殿宣旨的時候,柳貴嬪也在。
貴妃聽完旨意,臉色煞白,“萬總管,這要是皇后的頭風一月兩月都不好呢?”
她豈不是要禁足一月兩月?
皇上可從沒這麼重罰過她啊!
得知尚才人懷孕,皇帝又是晉位份又是送禮,連太后都送了許多禮物過來,董貴妃就猜到自己白日折辱尚才人的事情,會被皇帝知道。
尚美人這胎受重視,自然母憑子貴,董貴妃叫柳貴嬪來,就是讓她想辦法逃過責罰的。
可她人還沒面聖,皇帝的責罰這麼快就來了。
董貴妃面如土色。
“貴妃娘娘,慎言。”
萬保道:“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自然洪福齊天,很快就會康復的。”
董貴妃不禁冷笑。
呵,她還不知道皇后那個踐人。
什麼頭風,什麼體弱,都是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身體真這麼差勁的話,她當年難產的時候就該死了。苟延殘喘到今日,處處被她壓制,不過是在裝弱扮可憐,博取皇帝的一點同情罷了。
好不容易逮到她一次落魄,那女人,絕對會狠狠落井下石。
萬保宣完旨意,離開了桐華殿。
柳貴嬪的心也涼了半截。
她還指望着貴妃替她出頭,結果現在貴妃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
方芷蘿低着頭,到了內殿。
“奴婢參見皇上。”
“免禮。”
蕭珩看着她,“擡起頭來。”
方芷蘿將頭擡起。
左眼下方,有一道紅色傷痕,敷了藥膏,看着挺瘮人。
除此之外,她白嫩的臉上,還有未消的巴掌印,那一邊臉,也明顯腫得比另一邊高。
“貴妃何故責罰你?”
“貴嬪娘娘說,奴婢眉眼生得像貴妃娘娘,大概,貴妃娘娘覺得奴婢低踐,不配像她,故而動怒。”
蕭珩似笑非笑,“你可真夠大膽的。”
什麼話都敢說。
方芷蘿叩首,“奴婢失言。”
“擡頭給朕瞧瞧。”
方芷蘿再度擡頭。
蕭珩眯眸,“柳貴嬪眼神不好,你一點也不像貴妃。”
“貴妃娘娘傾國傾城,高貴典雅,如明月之光,奴婢蒲柳之姿,不敢與娘娘相較。”
蕭珩喝茶,笑容頗具深意,換了話題,
“冰粉是你幼時做的,這果凍呢,也是幼時所做?朕記得,你十一歲就入宮了。”
方芷蘿雙目放大,“皇上居然還記得?”
三年前,蕭珩第一次在雨荷軒看到原主。
那時,柳貴嬪午睡未醒。原主趴在欄杆上看荷花上停着的蜻蜓,頭上扎着雙丫髻,看得入迷了,腦袋一晃一晃,嬌俏靈動。
蕭珩被她吸引,上前出聲:“你在看什麼?”
小宮女嚇得趕緊哆嗦行禮,“參見皇上。”
“起來吧。”
“回皇上,奴婢在看蜻蜓。”
“蜻蜓有什麼好看的?”
“奴婢幼時聽教書先生念過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一直不解其中趣味,方纔看到蜻蜓立在荷花花苞上,覺得甚是有趣。”
蕭珩看着這天真的小宮女。
這種詩,他三歲就會背,但這畫面卻是第一次見。
他跟着那小宮女,看到蜻蜓立荷的畫面,竟也覺得有趣了起來,解了心頭煩悶。
“你叫什麼名字?”
“回皇上,奴婢叫方芷蘿。”
“多大了?”
“十三歲。”
“這麼小就入宮了?”
“奴婢十一歲就入宮了。”
蕭珩點頭,看看荷花,又看看小宮女:“人比花生得俏麗,柳貴嬪宮中有你這樣的小宮女,甚好。”
小宮女臉龐飛上紅雲,給皇帝行了個禮,目送他進了內殿。
後面幾次蕭珩來雨荷軒,再也沒見到那個天真靈動的小宮女,漸漸的就不再來了。
柳貴嬪,也自此失了曇花一現的寵愛,被蕭珩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