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錯身錯情
她只是還在試圖和那個曾經努力去愛的自己告別。
她沒有恨,也沒有悔。
只是有些心情,還沒有找到出口。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將一杯溫水放在她手邊。
“慢慢來!”
他說。
“你不用急着清理過去!”
“有些記憶,留着也沒關係!”
她點點頭,握住杯子,指尖暖了些。
她知道自己在一點點變好。
也知道自己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而另一邊,京北。
顧承硯坐在車裏,車窗微開,晚風灌進來,吹亂他額前的發。
他手裏握着那張舊照片,是江雲熙大學時第一次參加展覽那天,他拍下來的。
她站在畫前,眼神亮,嘴角輕揚。
那時的她是帶光的。
他那時候並不覺得她“特別”。
只是她身上有種讓人安靜下來的氣息。
她不爭不搶,不喧譁,不強求。
可她一直在。
直到某一天,她悄無聲息地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他常常想,如果他早點意識到那份“在”,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
可時間從不回頭。
他翻開手機裏一條未發出的短信:
“雲熙,你現在過得好嗎?”
他盯着那幾個字,過了很久,按下了刪除鍵。
他知道,她現在是真的過得好了。
而他……
他只能繼續站在她的過去裏,哪怕前方早已沒有他的名字。
深夜十一點,山間的風越吹越緊,窗外的樹影在燈光下晃動得像一幀一幀的舊影像,輕而緩,卻帶着某種說不出的空寂。
江雲熙坐在書桌前,素描紙已經攤開半小時了,筆卻一直停在右手指尖,沒有動。
她的目光落在桌角的一張便籤紙上,那是幾天前唐浩傑隨手寫的提醒。
“記得喝水!”
她沒有把它收起來,也沒有貼在顯眼處,只是讓它自然地躺在那兒,偶爾不經意地看見,也不會覺得多餘。
她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人寫過這樣的紙條給她了。
曾經也有過—顧承硯偶爾會在她出差前給她備上便籤。
“多穿點,記得帶雨傘!”
字跡潦草,語氣也敷衍。
那時的她還覺得開心,會把那些便籤小心翼翼地疊好夾進書頁裏,像收起一份日常的愛。
可那些便籤終究沒能撐住他們之間一點點坍塌下去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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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後來,她也終於明白了,便籤不是愛,字句也不是答案。
真正的愛,是在你需要的時候,他真的站在你身邊,而不是把一紙關心留給你,然後轉身去忙自己的世界。
她望着那張紙,眼神靜得像一潭湖水。
屋外風起,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唐浩傑回來了。
她沒回頭,只聽見他推門進來、脫外套、放鑰匙,動作不急不緩,每個細節都透露着他與這個家的熟悉與穩妥。
“睡了嗎?”他聲音不重,帶着一點夜色的沉。
“還沒!”
她轉頭看他,聲音輕得彷彿怕驚動什麼。
“今天畫了很久?”
她點點頭。
“沒什麼靈感,改了幾次,都不滿意!”
他走過來,站在她身後看了眼那張素描紙。
紙上是一張未完成的側臉,五官柔和,神情溫和,眼神看向窗外某處,像在望一場遠得看不清的風景。
“你最近很愛畫背影!”
他淡淡說。
“因爲我不太敢畫眼睛!”
她頓了頓,又笑了笑。
“我怕一旦把眼睛畫出來了,那些我以爲已經放下的情緒,就又都掉回來了!”
他沒說話,只將一杯溫水放在她桌邊。
她接過來,輕輕喝了一口。
“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她問。
“那邊市政提了一些新的合作建議,我留下來談了一下!”
他說得簡潔。
“我讓他們等你來評估!”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
只是將那杯水放在桌邊,重新拿起了鉛筆。
唐浩傑沒有離開,而是在她身後不遠處坐下,安靜地陪着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屋裏的鐘敲了十二下。
她畫完最後一筆,長舒了一口氣。
“好了!”
她說,聲音帶着一點輕鬆。
“滿意了嗎?”他問。
“還可以!”
她將畫紙放在一旁。
“不過這幅畫,應該是最後一幅這個系列了!”
“打算停一段時間?”
“嗯!”
她靠在椅背上。
“想畫點別的東西了!”
“比如?”
她沒回答,只是望向窗外。
窗外的樹影已經停了,風也小了,夜安靜得像深海,像她此刻的心境。
“浩傑!”
她忽然說。
“嗯?”
“你有沒有試過,在很努力地把一個人從心裏挪走之後,還是會在某些時候,想起他?”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的側臉,過了片刻才道。
“有!”
“那你是怎麼處理的?”
“我不會抗拒!”
他說。
“我讓自己去想。
但我也會提醒自己,那只是想,不是回去!”
她輕輕一笑。
“你總是這麼理智!”
“不是理智!”
他看着她。
“是我知道,有些東西,再回去也不是當初的樣子!”
“你說得對!”
她收回目光。
“再回去,也不是當初的我了!”
同一時間,京北。
顧承硯坐在車裏,車窗半開,冷風灌進來,將他襯衫前襟吹得微微鼓起。
他沒有開車燈,也沒有點菸,只是靜靜地坐着,望着不遠處那棟黑着燈的住宅樓。
他剛從一場會議出來,途中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附件裏是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
照片裏,江雲熙坐在舊金山某家街角咖啡館外,與一個男人隔着咖啡杯說話,畫面並不親密,但眼神和神態間的熟稔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並不疏遠。
他第一眼就認出那人是唐浩傑。
他盯着那張照片看了許久。
心裏沒有預想中那種憤怒。
也沒有質問,沒有猜忌,只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沉沉的感覺,像是一塊石頭壓在心口,壓得他呼吸發悶。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愛上了別的人。
但他知道,她已經學會了不再等他。
而這,比她愛上誰更讓他難受。
他關掉郵件,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裏卻不受控制地回放起她曾經的笑臉。
那年她生日,他帶她去郊外看星星。
夜裏風大,她冷得直縮脖子,卻還是趴在地上看着星圖,一邊笑着說。
“你猜我看到的是哪顆星?”
他當時嫌她幼稚,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