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喬瀟眯着眸子,徑直朝那方向走去。
那人見着她亦步亦趨過來,下意識就想逃,卻被反揪住了衣領。
“好弟弟,別來無恙啊。”陸喬瀟笑得溫軟,和她在家哄陸庸的情態無差。
上一世,陸文培靠着賄賂和喝花酒的本事混了個小官職,卻也隔三差五去找阿弟的麻煩,甚至在他的暗中攛掇下,弟弟突然被調去了千里之外的青巖縣。
若非去了青巖縣當差,阿弟便不會死…
阿弟若是不死,娘或許還可以多活幾年…
因果循環,即使是前塵往事,她也是真真切切痛過一回,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若非上天眷顧,讓她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陸喬瀟心上滋生幾分酸澀,眼前也愈發模糊,耳邊卻忽然響起罵聲:
“陸喬瀟!你不要臉!把好端端一個家拆成什麼樣了?”
“做出與裴家退親的蠢事,才讓家宅不得安寧!”
“你竟還敢囚禁阿孃,你這是犯了律法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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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培見躲是躲不掉了,左右是被她壓制着,不如徹底攤牌,撕破臉來。
鬧也要將她名聲給鬧壞,在京中人人喊打才好。
“來人,給我把他捆起來。”陸喬瀟朝左右吩咐道。
望着他發癲的模樣,她心裏頭覺着痛快。
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成日只知吃喝玩樂給家裏添麻煩的小子。
陸清月和陸秀珠再壞,起碼她二人知道廢心機手段為自己掙個前程。
眼前這位呢?
拿着家中銀兩去外頭揮霍,出了事還要旁人給他擦屁股兜底。
一想到上一世永安侯府的家業竟是被這麼個好吃懶做的蠢壞庸才給敗落了,陸喬瀟便覺心中堵得慌。
“陸喬瀟,你敢!我是你弟——”陸文培胳膊被架住,連身帶頭被摁在地上,吃了一地灰土。
陸喬瀟眼中渲染了一層寒意,她嘴角扯着笑,聲音寒涼:“你還知道我是你姐啊?”
“你暗中利用官場關係去黑市買藥,縱容亡命之徒流竄市井強搶民女,私下行賄受賄的事,是存心要給爹爹心裏添堵麼?”陸喬瀟忽然俯下身子,在他耳邊低語。
陸文培眼神露出了驚恐,如同見了惡鬼般看着陸喬瀟,他嘴脣打顫道:“你——你怎麼知道?”
“我不僅知道,還可以現在就告訴你,如今的永安侯府在我手中管着,若是你想你孃親能平平安安的——”
“那便給我安分老實些,不要再動不該動的念頭。”
身旁站着的幾人只見陸喬瀟低語在陸文培耳側說了些什麼,卻不知她說了什麼,能讓陸文培害怕成這樣。
顧老大心中瞭然,素來聽聞永安候陸庸寵愛家中妾室,冷落主母。
想來,陸指揮使和庶弟的關係,也算不得好。
陸文培這樣只知用錢買通關係,日日泡在花樓裏的同僚,對他顧老大來說,無足輕重。
所以他沒有上前阻止。
直到望見陸文培有些認命的眼神,陸喬瀟又冷聲補充:“你應該已經發現,這幾日你送回家的信,你娘一封都沒有回。”
“你把她怎麼了?”陸文培死死盯着她,聲音裏卻帶着些哭腔。
若是孃親再沒了,這世間便不會有疼他的人了。
兩位姐姐都出嫁了,根本不會管他的死活。
都怪眼前這個女人,都怪她!把偌大一個永安侯府搞成如今這副分崩離析的模樣。
陸喬瀟笑笑,沒有回答,直起來身板子,冷冷睨着他:“你若本分做事,家中一切安好。”
“若日後再讓我知道,你縱惡欺壓百姓,日常值守時懈怠偷懶,或是敢動了不正道的心思。”
“仔細你們全家。”
最後這一句,是陸喬瀟俯身下來,在陸文培耳邊輕聲細語說的。
陸文培感受到身側的寒意,肩膀不自覺顫抖。
眼前這個女人,哪裏還是之前那個沒心沒肺的侯府嫡女?
莫非是因為和那心狠手辣的沈丞相早有勾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才造就了她今日這般不留情面、陰狠毒辣的做派?
陸文培下了值,神情陰鬱地在街上晃盪。
他從未想過,在永安侯府春風得意了十來年,怎會一朝之間,家中就悄無聲息變了天呢?
反倒是陸時遊,憑什麼那個臭小子就能去翰林院做事,每日與文人雅士打交道,而他——
卻只能如同街上流竄的老鼠一般,每天與三教九流交手,還經常要夜裏值班到很晚,累得跟狗似得。
如今還多了個嫡姐在身邊壓制着,讓他空有抱負卻施展不開拳腳。
陸文培越想越氣,迎頭卻撞上了一堵牆,他下意識破口大罵:“哪裏來的龜孫子看不到你爺爺我麼?”
擡眼還沒看清楚來人,陸文培便眼前一黑,後頸一涼,人瞬間厥了過去。
————
下了值,門口已經有擡轎輦在外頭候着了。
如人所料的,陸喬瀟瞥見那只堪堪掀開馬車幕簾一角的手。
那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兩根手指輕捏着幕簾,在日暮霞光的斜照下,指甲泛着通透的粉。
光是瞧一眼,便能給人一種很是靈活的觀感。
想到此處,陸喬瀟立刻臉燒了起來。
她昨個兒個月事過去了,和沈昱珩同牀共枕,這人將她折騰得夠嗆,現在,腰還酸着呢。
屏着呼吸快步上了馬車,才半個身子進了馬車,便被一股強勢的大力拉入懷裏。
耳垂癢,頸脖子也癢。
又抱又親的。
“阿珩,外頭還有車伕……”她有些難為情地低聲道。
雖說二人成親已有一段時日,但她仍不太能習慣這人隨時隨地的做派。
到底是誰在說高不可攀沈昱珩,不近女色柳下惠?
沈昱珩見她又羞又怯,清冷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喜,他一手撐着馬車內壁,將她籠住,似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方才我去了趟永安侯府,蔣先生說岳母大人治家有方,經營有方,近來三月,鋪子營收漲了三倍。”
“蕭大夫說,岳母大人身體很健康,氣色豐足,是長命百歲之相。”
“陸指揮使上值,日日且有賞錢可領。”
“本相在家中寂寞,指揮使,你說——”
“要拿什麼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