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深夜救贖
她開口時,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這片寧靜:
“有時候我會想,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所以纔會換來那樣的結果!”
他沒回答,只擡手,摸了摸她落在肩頭的發。
“你沒有!”
“可我太晚明白,有些人,你再努力,也留不住!”
![]() |
![]() |
“那不是你的錯!”
他低聲說。
“是他從來就不知道怎麼握緊!”
她沉默了一會兒,眼睛裏倒映着遠處房屋的燈火。
“我不是想得到安慰!”
她低聲說。
“我只是……終於不再怕承認自己曾經很用力!”
“你可以承認!”
他說。
“你也值得被承認!”
她點了點頭。
許久,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浩傑!”
“嗯!”
“我不是不知道你在等我!”
他沒說話,只是望着她,眼神靜靜的,沒有波瀾,也沒有執拗。
“我知道你不逼我,是因爲你尊重我!”
“是!”
他說。
“但你有沒有想過,等太久,也會讓人很累?”
他眼裏有一絲晃動,卻很快被他藏住。
“我不是在等答案,我只想看你一點點好起來!”
她喉嚨動了動,像是有什麼話堵在那裏,最後她只是輕輕地問:
“如果有一天,我走得太遠,你會不會後悔?”
他微笑,神情仍舊溫和。
“如果你走得是你想走的路,我就不會後悔!”
“可你會難過!”
他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靜靜看着她,彷彿在說—是的,可那又怎樣。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將手裏那杯涼了的茶放下,然後輕輕地靠在他肩頭。
這一刻,她沒有許諾未來,也沒有鬆口靠近。
但她終於願意在夜色沉沉的時候,不再一個人扛着那道始終未痊癒的傷。
京北。
夏知薇站在衣帽間,試着那件剛送到的新裙子,顏色是她最近特別喜歡的霧玫瑰色,穿在她身上顯得氣色極好。
她對着鏡子旋了一圈,滿意地收了腰。
助理在一旁彙報:
“舊金山那邊傳回的消息,她確實還住在原來的地方,生活規律,早出晚歸,接觸的人不多,主要就是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叫唐浩傑,對吧?”她望着鏡子裏的自己,慢條斯理地問。
“是,曾是江雲熙大學的朋友,後來一度聯繫中斷,直到她出國後再次出現!”
“他喜歡她!”
她語氣肯定。
“看起來是的,很明顯!”
“他們在一起了嗎?”
“沒有正式關係,也沒有親密行爲記錄!”
“那就是還沒!”
她輕輕笑了一聲,聲音低得像是一把柔.軟的刀。
“那就好!”
她關掉鏡前的燈,換下裙子。
“接下來要做的不是揭穿她!”
她邊換衣服邊說。
“是讓顧承硯從心底,開始厭惡她!”
“繼續做那套‘資料’?”
“嗯!”
她低聲道。
“給他看她和那個男人‘密會’的畫面,讓他自己去想那些他害怕聽到的部分!”
她頓了頓,又慢慢笑了。
“男人最怕的不是被騙,是自己一開始就不夠重要!”
她轉頭看向身後的鏡子,眼神沉靜,嘴角含着恰到好處的笑意。
“我會讓他覺得,他早就是她不要的那個!”
“而不是她來不及挽回的那個!”
她說完,緩緩坐下,拿起桌上的香水,噴在手腕上。
她的眼裏沒有半分動搖,也沒有嫉妒。
只有一種極端清醒的掌控。
而此刻,顧承硯坐在辦公室,看着那幾張所謂“證據”的照片。
他沒有再點開,只是盯着文件名發了很久。
他不願意看,也不敢看。
不是因爲怕她真的背叛,而是他怕自己無法再假裝—他和她之間還有可能。
他知道,他已經遲到了。
可他仍然不願意相信,她真的不會回頭了。
江雲熙最近開始重新整理畫室。
不是那種意義上的徹底翻新,而是將原本堆在牆角、抽屜、櫃子裏的畫作與材料,一樣樣拿出來,重新分類、裁剪、歸檔,把雜亂的情緒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規整成可以收起的形狀。
她不是一個擅長告別的人,可她終於學會了如何溫柔地放下。
陽光正好,落地窗外的藤蔓枝葉微微晃動,纏繞着屋檐,影子倒映在木地板上。
她盤坐在畫架前,手邊是一疊十幾年前的素描紙,多數泛黃,邊角捲曲,有些甚至還有咖啡漬、水印,像是某個不小心潑灑的日子,在時間裏留下了印記。
她一張張翻閱,大多數都沒能完成,人物的輪廓被擱在半路,建築的透視角剛剛拉開幾根線條,風景的光影還未鋪色。
她曾經習慣把情緒塞進畫裏,用畫筆記錄所有細微的起伏。
但那段日子太急太滿,她的手始終無法跟上心的節奏,很多東西剛剛起筆就疲了,便再沒勇氣補上。
她翻到其中一頁,是一張單人畫像。
側臉極美,輪廓清雋,眉峯帶着熟悉的鬆弛感,是顧承硯。
她盯着那張畫看了很久。
那是她二十四歲時畫的,他當時剛升爲公司副總,一整天都在開會,回家後整個人窩在沙發上,一邊脫領帶一邊說。
“你最近老是盯着我看,搞什麼?”
她拿着畫本坐在對面沙發。
“我練手!”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把頭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睛,說。
“隨你!”
她記得那天的光線,窗簾拉了一半,屋子半明半暗,他側臉的輪廓正好被一層柔光包圍着。
她當時看着他的臉,心裏冒出一個念頭:人這一輩子也許只會愛那麼一次,不管後來是喜是悲,那一次已經足夠她記一生。
她那時沒告訴他這句話。
因爲她覺得,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告訴他。
可後來,她等到的只有越來越長的沉默,和一扇她越敲越不開的門。
她輕輕將那張畫收進一個新的畫夾,封面寫着兩個字:過去。
她沒有撕,也沒有燒。
她只是想把那些曾經真正愛過、用過心的日子,收起來。
不是否定。
是紀念。
唐浩傑那天比平時晚回家。
她做好晚飯時,天已經全黑了,屋子裏很靜,牆角的老鍾滴滴答答地走着,屋外的風吹得樹枝有些輕響。
她沒有等他,只是自己吃了一點。
半碗粥,一小碟蔬菜,幾塊煎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