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情深似海
江雲熙癱倒在地,渾身冰冷,她聽見周圍賓客的竊竊私語。
“她不是顧太太嗎?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早看出來了,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得罪誰不好,非要跟夏知薇搶!”
“可憐哪,也曾是個風光人物,居然死在婚禮上!”
她的身體在鮮血中一寸寸冰冷,最後那點光也被徹底吞噬。
她伸出手,想抓住什麼。
什麼也抓不住。
她想喊,卻發不出聲。
下一秒,她猛地睜開了眼。
心跳像鼓點一樣急促,手心都是汗。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過了許久,才意識到—她在醫院。
白色的牀單,紗簾輕拂,空氣中是消毒水淡淡的味道。
側過頭,她看到唐浩傑坐在牀邊,身子向前倚着,明顯是累到極點才睡着的姿態。
他穿着一件黑色長風衣,頭髮稍亂,眉間擰着淡淡的疲倦。
這樣的姿勢,這樣守着她的神情。
恍惚之間,她以爲自己看到了顧承硯多年前的模樣。
可那個人已經再也不是了。
江雲熙輕輕吸了口氣,將快要溢出來的眼淚咽回去。
她慢慢撐起身體,發現病房被人細心收拾過。
窗臺上擺着一籃洗淨切好的水果,都是她最愛喫的幾種,搭配得恰到好處,沒有一絲混亂。
更讓她鼻尖發酸的是,牀頭櫃上放着一束她曾經最喜歡的花。
那種花粉她過敏,哪怕再喜歡也從來不敢碰。
而眼前這一束,是塑料做的。
花瓣被輕輕擦過,沒有一絲灰塵,彷彿剛剛精心擦拭過。
她明白,這是有人在用心維繫她那些小心翼翼的喜好。
不是敷衍,也不是取悅,而是—記得她真正是誰,記得她的好惡。
這個人,是唐浩傑。
心中一股說不出的情緒翻涌而上。
就在這時,病房門忽然被輕輕推開。
柳薇薇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見她醒着,眼圈當場紅了。
“雲熙!”
她衝到牀邊,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江雲熙笑了笑,嗓子乾啞。
“我還活着!”
“我……我對不起你!”
柳薇薇聲音發顫,眼淚掉了下來。
“我當時應該早點告訴你我會去接你……如果我當時說得清楚一點,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她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別這樣!”
江雲熙輕輕搖頭。
“這不是你的錯。
你也想不到她會這樣做……我也沒想到!”
她不是沒見過夏知薇的心機,但從來沒想過她會狠到這種地步。
她已經讓出了位置,已經選擇離開,爲什麼還要殺她?
是恨嗎?還是因爲愛得太貪婪?
柳薇薇紅着眼圈坐在她牀邊。
“當時我接到你的求救電話,嚇壞了,第一時間就把定位發給了唐浩傑,還報了警……可警察還沒出發,他就已經帶人衝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搞來那麼多人,幾分鐘之內就趕到!”
“我本來以爲他只是一個孤僻的研究員……沒想到他背景這麼深……”
江雲熙怔了一下,目光下意識落到那依舊低頭沉睡的唐浩傑身上。
他靜靜坐着,眉頭依舊緊蹙,彷彿即使入夢也沒放下戒備。
一時間,她有些恍惚。
她突然意識到,在她人生最黑暗、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伸手救她的人不是顧承硯,而是這個少年時代默默跟在她身後的影子。
她曾忘了他多年。
但他卻從未忘過她。
也許,從她當年遞出那張蟋蟀畫起,他就記住了她所有的模樣。
江雲熙輕輕嘆了口氣。
她想,他的夢境裏,也許也有一個她。
只是,她太晚才知道。
京北的夜晚靜謐而寒涼,偌大的別墅區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安靜。
顧家老宅—這座曾經屬於江雲熙的家,如今已徹底被另一個女人佔據。
夏知薇倚在陽臺的藤椅中,身上裹着柔.軟的真絲睡袍,一只手拿着紅酒杯輕晃,一只手舉着電話,眉頭緊鎖。
“你說什麼?沒死?”
電話那頭頓了頓,一個低沉壓抑的聲音傳來。
“對,行動失敗了!”
夏知薇猛地站起,酒杯在她指縫間一滑。
“啪”地落在陽臺地磚上,碎裂四散。
“你不是說她一個人嗎?還是在國外,人生地不熟?怎麼會失敗?”
中間人聲音帶着一絲爲難。
“我們原本以爲她的行蹤只有你知道,不會有其他意外!”
“可誰知道……突然冒出來一幫退伍特種兵!”
“退伍特種兵?”
夏知薇眯起眼,呼吸變得不穩。
“我們的人還沒靠近,就被精準擊殺!”
中間人聲音越發低沉。
“那些人屬於一家頂級私人安保機構,背景……不一般!”
“你查到他們是誰的人嗎?”
“只能查到,他們註冊地在舊金山,背後是幾個當地大家族投資的—那幾個家族,在北美是碰不得的!”
“也就是說,你辦不到?”
“如果她真被那些人庇護了,我也沒辦法。
現在我們最好不要再輕舉妄動!”
夏知薇氣得將手機砸在茶几上,臉色鐵青。
她坐回沙發裏,狠狠咬着牙,喃喃自語。
“舊金山……原來她在那裏還有關係……我真是太小看她了!”
她眼神微動,隱隱透出一絲悔意。
如果早一點動手,在她剛離開京北、落單的那一刻……
不,她應該在江雲熙上飛機前,甚至在她提出離婚那一天,就該徹底讓她消失。
現在好了,不僅失敗,還打草驚蛇。
就在這時,門輕輕推開。
顧承硯換了家居服,走了進來,臉上帶着些許疲憊。
“硯,你回來了!”
夏知薇立即換了一副溫柔神情,站起來迎接,挽住他的手臂。
“今天公司很忙?”
顧承硯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的眼裏,浮着一層淡淡的愁色,眉心緊蹙,彷彿有什麼壓在心頭的事揮之不去。
“你是不是……還在擔心江雲熙?”
夏知薇聲音輕得像羽毛,語氣中卻藏着細細的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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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硯愣了一下,沒有否認。
“我讓人查了,她在舊金山下了飛機!”
他坐到沙發上,緩緩道。
“可之後的行蹤就斷了,查不到她去了哪裏!”
“你知道的,雲熙一向不常出國,她在那邊也沒什麼親戚……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了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