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守正一路快馬加鞭,半個多時辰後就回到了豐年縣,昨日下榻的客棧,拿到了血棘鞭。
把貼身的武器收好,他都來不及停下喝口水,就準備騎馬追上東方起和林傾月。
剛解開馬繩,忽然敏銳地察覺到有妖氣飄過。
他急忙擡頭看去,就見街道有三三兩兩的路人走過。
再深吸一氣,沒錯!就是妖氣!
狼的鼻子也十分靈敏,雖然那氣息很弱很弱,可他能嗅到那氣息的來源。
於是,謝守正把馬重新栓好,循着那微弱的一絲妖氣,箭步追至巷口,就見一襲紅裙,身形窈窕的女子,推門走進一所小院。
“是昨晚的狐妖,她怎麼逃脫了?難道大毛二毛被害了?”
他瞳孔驟縮,抽出腰間的血棘鞭,趕忙跟了上去。
可剛踏入小院,一陣迷霧裹着異香撲面而來。
謝守正眼前一黑,未及揮鞭便重重栽倒在地,血棘鞭也“噹啷”墜地。
林傾月與東方起此刻,已經踏入奉賢郡城內。
城內街道寬闊,樓宇節次鱗比,繁華遠超豐年縣。
主街兩側面商鋪衆多,尤以面食館子居多,麥香、肉香直往人鼻腔裏鑽,勾得腹中饞蟲蠢蠢欲動。
林傾月一眼就喜歡上這種市井氣息的長街,尋了家人氣頗旺的面館走了進去。
面館不光裏面客流如雲,連門口兩側和街道對面都是小攤,甚至還有不少乞丐端着碗乞討。
面館只有面食,但花樣繁多。
炒面、湯面、拌面、蘸面,喫法不同澆頭也多。光是湯面就有十幾種澆頭,叫人目不暇接,不知如何選擇。
東方起道:“不如都點了?”
“那也用不着浪費。”林傾月點了牛肉湯面,又點了婉蝦仁肉絲炒面。
而東方起則點了一份蟹黃拌面和一份豬骨蘸面,又問小二多要了兩個小碗。
“我們用小碗分着喫,如此你一次能嚐到四種味道。”
林傾月滿意地笑了:“好。”
她每種面都加到碗裏嚐了嚐,然後把碗筷一放,目光又飄到窗外:“怎麼辦呢?我又突然想喫外面小攤上的油餅和水煎包了。”
東方起爽快地道:“那就去喫油餅和水煎包。”
林傾月爲難地看着剩下的面條:“那這些……”
他說:“我會解決。”
林傾月還以爲他一人要把四份面全部消滅掉,等着看一場大胃王表演。
卻見東方起也放下筷子,召來店小二,指着店外衣衫襤褸,正在乞討的一對母女道:“這幾碗面都還乾淨,幫我端去給門外的那對乞丐母女喫。”
“硬撐着喫完和剩在碗裏,本質並無區別。你看,這不就兩全其美了嗎?”東方起說話間結了面錢,和林傾月走出面館。
林傾月買了油餅,卻發現東方起並沒有跟上,轉過頭才發現他正彎腰手裏的零錢,施捨給那對乞丐母女。
眼底深處,都是對民生疾苦的悲憫。
相比之下,林傾月卻像冷心冷肺的女人,自顧自地挑選了一大推香噴噴的小喫,然後招呼東方起來付錢——公費喫喝,她纔不會手軟。
“來了!”東方起走過來問,“一共多少錢?”
“15文錢。”
“好。”
東方起的手伸到袖袋裏,卻摸了個空。
他這纔想起,剛纔他給那對母女施捨的時候,小女孩拽着他的袖子甜甜地道謝。
難道是那時,對方順走了他袖袋裏的錢?
想到此,他急忙轉身去看,卻發現剛纔面館門口行乞的母女倆已經不見了蹤跡。
“怎會如此?我明明已經給了她們喫的和錢,爲什麼還要偷盜?”他不解,更多的是心寒。
“因爲他們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乞丐。”林傾月咬着焦香酥脆的油餅,道,“壞人,並不會因爲你給了她們一些施捨就對你心慈手軟。”
“你早就看出來了嗎?”一番善心卻被辜負,這讓東方起心裏有些難過。
林傾月自己付了錢,又遞給東方起一個油餅,然後一邊順着長街閒逛,一邊道:
“相比於東方宴,你確實接觸過很多民間的事物。可你走過的地方,看到的風景,也只是停留於表面而已。你沒有真正的在民間生活過,不瞭解真正的人性。”
“就比如剛纔那對乞丐母女,雖然都打扮的拉里邋遢,但那孩子眼神空洞,面無表情。而她身邊那所謂的母親,卻眼神靈動,不時地打量着周圍的人。最重要的是,那女人長得有幾分姿色。”
“這和容貌有什麼關係?”東方起疑惑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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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傾月笑了笑:“對於上層人來說,美麗的容貌是錦上添花。可對於底層的貧困人而言,尤其是這種乞丐,美麗便是災禍,會讓她受到來自各方的惡意。”
“別說是人了,就算是流浪在外的小母貓,都會不斷地懷孕、生產,直至死亡。而那個女人,顯然沒有遭受過太明顯的傷害。那就足以說明,她不是普通的乞丐,有自保能力。”
“而那個眼神空洞,明顯遭受過很多虐待的女孩,絕對不會她的孩子。若我沒猜錯的話,那孩子應該是被女人操控來乞討的。而公子你……”
林傾月眉目含笑地打量了東方起一眼,“你這樣的,一看就是好糊弄的小白兔。有錢、單純,還善良。不偷你偷誰?”
有錢、單純、善良的東方起:“……這算是誇獎嗎?”
林傾月微微挑眉,露出一抹驚訝:“這難道不是在貶低你嗎?”
東方起笑了起來:“那你的貶低還真是特別。”
林傾月:“切…”
東方起收了笑,又問道:“你剛纔應該看到那對‘母女’往那邊去了吧?”
林傾月問:“怎麼,想找回你丟失的錢財?”
東方起道:“幾兩碎銀倒無足輕重,只是那個小女孩……”
他腦海裏浮現出女孩抓着他的衣襬,仰着髒兮兮的笑臉,看向自己的樣子。
雖然此刻他已經知道那個舉動,只是爲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給旁邊的女人制造偷竊的機會。
可一想起小女孩那空洞麻木的眼神,連笑的時候都瀰漫的一股淡淡的悲傷——當時不覺,此刻想來,就像一根刺卡在他的心頭。
林傾月當然看清了那對乞丐的去向,她喫完了手上的東西,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油污。
“走吧,正好我也喫撐了,去消消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