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這些日子她對自己流露出的情愫連湯圓和石晟都看得出來,甚至他的千里馬,他的大寶都已經感覺到了,可她還是那麼抗拒。
因爲後院的那些女人?
下一秒他突然想到,自己是妻妾成羣的。
她這樣一個冷傲的女子,定是在意這些,他恍然大悟,當即要說:“我會……”
“我定親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沈雲歌的一句話淹沒了穆元湛還未說完的聲音。
“……”沈雲歌深吸一口氣,又接着道:“因爲我在安南定了親,我和未婚夫的感情很好,怎麼可能對王爺有心思。王爺的錯覺那全是我對王爺這一路的感激之情而已。”她言辭利落,未有半點旖旎。
穆元湛僵住了,如突然被這冰天雪地凍結了一般。這一刻,他滿腦子都是“她定親了”,“與未婚夫感情很好”。
剛剛攜手迎戰前她讓他有多激盪,此刻她的話對他來說就有多冰寒蝕骨。那眼中的熱烈之火像被這四下又生起的冽風和旋起的雪粒漸漸撲滅,僅剩下滿眼的不願相信。
他眨動着眼睫低喃:“你定親了?你定了親?”
“是”,沈雲歌只應了一個字便自己往車子所在的方向走。
她在雪中“吱吱”大步走,石晟還在原地等着。
上了馬車竟不知過了多久,伴隨着嘯嘯的寒風聲,馬蹄聲“踏踏”而來,那馬蹄聲中,似乎聲聲透着落寞。
石晟不明白,沒有受傷的兩人回來都是一臉沉肅。
穆元湛更甚,臉沉得比昨日下雪那陰暗的天還要黑,眸子裏的一絲亮光像是結了幾尺難化的寒冰。
石晟識趣的不敢多言,只聽着穆元湛說話。
便聽穆元湛冷沉的聲音只說了兩個字道:“出發。”
隨即三人又上了路。
之後的路程再沒有什麼殺手死士來襲,一路平安。只是穆元湛和沈雲歌幾日都說不了兩句話。
他亦再不給她夾菜,二人同桌喫飯,俱是眼眸低垂,相互不言。
只該趕路趕路,該歇腳歇腳。
一路相隨,卻形同陌路。
終於在太武帝大壽的前一日趕回了京都城。
……
太武帝甲子大壽,各皇子俱已經到達,均住在城中皇家寺院靈壽寺。
今日衆皇子皇孫先進京私下拜見老父親太武帝。
大皇子北靜王果然沒有親自前來,道是近兩個月都病重,連走路都不得,故派了長子穆常允來。
因今日算是家宴,故皇后、賢德妃和諸位嬪妃都在。
賢德妃和太武帝的二皇子永安王穆元修,長女榮憲公主逐月。
裴嬪和太武帝的三皇子永福王穆元狄和五皇子長壽王穆元洛。
說起這個裴嬪,是後宮中一個特別的存在。
這個裴嬪父親原本是一個逃難百姓,曾在戰中爲太武帝擋了一箭而亡,剩下裴氏一個孤女,且裴嬪生性極其單純,可以說單純得有些呆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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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長相嬌小玲瓏,又呆呆傻傻,其父又因太武帝而亡,故當年的太武帝便把裴氏留在身邊收了房。
倒頗得皇帝寵愛,故生了兩個兒子。
還是因爲其傻呆的原因,太武帝便特別交代諸位後院女眷對其多多照拂,不能讓她一個心智不算健全的女子有任何閃失。
且她又呆傻的一心一意與後院的所有太武帝的女人真心相待,從不設防,尤其對皇后更是敬重。
正是因爲是個半殘,又沒有母家勢力,對皇后沒有任何威脅,故在後宮安安穩穩,最多無心惹得皇后不開心時讓皇后數落幾句,過後她便忘了。
四皇子太子穆元慶和二公主永安公主淑寧,便是太武帝和皇后的一對嫡子女。
再有就是三女兒,也是穆元湛的胞妹,太武帝最小的女兒,一向對人倨傲的朝陽公主純禧。
諸位皇子皇孫以及長公主的駙馬都坐在太武帝和皇后的下首左側。
賢德妃便和心智不健全的裴嬪及女兒並太子妃王妃們坐在下首右側。
沒在場的嬪妃便是大皇子北靜王的母親和穆元湛的母親,因爲早年二人俱已經故了。
再有便是六皇子的母親秦貴人,自從六皇子八歲那年意外溺水身亡後,秦貴人便瘋癲了,被禁足在了她的宮裏,已經十六年沒有出來過。
太武帝滿臉歡悅,道:“今日除了修遠不在,朕的所有兒子都到齊了。朕高興啊!”
大皇子雖然也沒來,但他的長孫來了,太武帝便也當是見過大皇兒了。
因近日聽郭家兄弟說的,懷疑穆元湛這些年都是裝的,他在暗自蟄伏,要對抗他們郭家,興許要奪皇位。
是以太子便在心裏藏了心事,此刻忍不住問:“父皇,明日便是父皇大壽,修遠能趕得回來?”
只見太武帝歡愉的臉色漸漸布上一點無奈,隨即眉心似有若無一絲淺蹙,那日他一早收到高公公送來的信。
信中寫道“尊父皇帝陛下,敬呈御覽:不肖兒事逢急情,不得已在父皇大壽前夕必離京城數日,兒稽首以諾,定在父皇大壽前日歸京,唯望父心安,待兒歸來時任由父皇責罰。不肖兒穆元湛頓首”。
穆元湛以往也離開京城過,但都是去遊山玩水,不過兩三日而已,並都是提前就親自祈請了太武帝的批准。
這次卻沒有向太武帝請示,並是在太武帝即將甲子大壽前夕擅自離開,這莫說放在以往的皇家父子那裏,那必定是不敢有的,就是眼下的太武帝換另一個兒子必都會雷霆大怒。
但做這件事的不是別人,是穆元湛。
他是太武帝最愛的小兒子,從穆元湛十八歲時太武帝爲了把他留在身邊,可是違背法度與衆大臣周璇了四年。
一年一年過去,太武帝一年一年年邁,對這段父子之情更是愈加追求純粹。
就如當年年少時,與他的母親,那個鄰家小妹妹一樣的純粹感情。
自己寵着的兒子就寵到底吧,大壽前離京就離吧,不是信中說大壽前一定趕回來麼。
可眼下明兒就是大壽之日,今兒怎麼還不見回來。
這時太子又道:“修遠他到底去了何處不向父皇說明,也不與兒臣,不與弟妹透露。”他說着看向斜對面的一眼沈含玉,沈含玉當即眼睛一眨低下了頭。
太子說着一聲無奈地嘆氣,“修遠當真是有些不像話了,讓兩個至近至親的人都爲他擔心。”
這話儼然是將穆元湛論爲一個不孝不悌,又不尊枕邊人之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