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我不想被關在醫院裏
傅錦年和沈卿寧緊隨其後,一路暢通無阻。
VIP病房內,心外科主任張醫生——傅錦年電話裏那位老張,早已等候多時。
“錦年,你可算回來了!”張醫生一見傅錦年,明顯鬆了口氣。
他對沈卿寧頷首示意,旋即將全部注意力投向病牀上的沈念琦。
傅錦年與張醫生簡短交代了念念的病史與用藥,這才和沈卿寧退出了病房。
“傅錦年,這次……真的,太謝謝你了。”沈卿寧聲音帶着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望着他,
“若不是你,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着她發自肺腑的感謝,傅錦年緊繃了一夜的神經略微鬆弛,連帶着疲憊感都淡了幾分。
他向來獨行,習慣了獨自扛起一切,這樣被人全然依賴和感激,於他而言,確實是種陌生的觸動。
“分內之事。若非因我,念念也不會無辜受此牽連。”
沈卿寧這才注意到,傅錦年下頜冒出了青澀的胡茬,那身昂貴的襯衫早已失了筆挺,滿是褶皺,還沾着泥土與乾涸的血漬,他同樣一夜未眠,陪着她四處奔波。
“學長,你也一夜沒閤眼,快去休息吧。”沈卿寧望着他略顯狼狽卻依舊挺拔的身影,語氣裏帶着心疼。
傅錦年搖頭,視線落在VIP病房緊閉的門上,聲音沙啞:“我還撐得住,念念他……”
“念念這兒有張主任和專業的護士團隊,不會有事的。”
沈卿寧打斷他,語氣堅定,“你聽我說,你現在的狀態很差,必須馬上去休息!否則,萬一念念真有什麼狀況需要你,你卻因爲體力不支出岔子,那纔是添亂!”
她鮮少用這般強硬的口吻,尤其對象是傅錦年。
但此刻,見他疲態盡顯,她心頭莫名揪緊,那些刻意維持的客套與疏離,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傅錦年默然。
沈卿寧的話不無道理,身爲醫生,他比誰都明白保持最佳狀態的重要性。
只是,念念的情況實在讓他難以安心。
見他仍在遲疑,沈卿寧放緩了語氣,卻更顯堅持:“你先回去睡一覺,養精蓄銳。念念這裏有我守着,一有任何動靜,我立刻通知你,行嗎?”
傅錦年擡手摸了摸下巴,粗硬的胡茬扎得他微微蹙眉。
再低頭看看自己這身狼狽的行頭,確實不宜久留,不僅有礙觀瞻,若因精神不濟做出錯誤判斷,更是得不償失。
“好。”傅錦年終於頷首,算是應下了。
“任何情況,第一時間打給我。”他掏出手機,瞥了眼電量。
“嗯,我會的。”沈卿寧點頭,懸着的心稍稍放下。
“那我先回去了。”傅錦年說罷,轉身便走。
“錦年!”沈卿寧忽然開口。
傅錦年頓住腳步,回身看她。
“你……路上小心。”沈卿寧的聲音有些微弱,話一出口,臉頰便有些發燙,自覺這叮囑實在多餘,他一個大男人,還能出什麼事不成。
傅錦年喉結微動,幾不可察地“嗯”了聲,隨即邁開長腿,走向電梯間。
沈卿寧站在原地,直到傅錦年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後,她才緩緩靠上冰涼的牆壁,長長吐出一口氣。
緊繃了一整夜的神經,此刻終於得以片刻的喘-息。
傅錦年走出住院部大樓,驟然暴露在陽光下,他下意識擡手擋了擋額頭,吸入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
他站在路邊,掏出手機叫車。
這副模樣,確實不宜乘坐公共交通——渾身上下不是泥土便是乾涸的血跡,頭髮亦是凌亂不堪,任誰看了都會退避三舍。
等車間隙,傅錦年斜倚着路旁一棵行道樹,闔眼小憩。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網約車駛來停穩。傅錦年拉開車門坐進去,報出公寓地址。
司機從後視鏡裏不動聲色地瞥了他幾眼,到底沒多嘴,徑自發動了車子。
傅錦年往座椅裏一靠,試圖讓緊繃過度的神經徹底鬆弛下來。
然而,越是想放鬆,腦子裏的念頭就越是紛雜。
他想到沈念琦的病情,想到白宴青……
車輛平穩地行駛着,窗外的景象飛速倒退。
傅錦年睜開眼睛,看着車窗外熟悉的街景,心中一片平靜。
他現在只想儘快回到公寓,好好地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然後睡一個天昏地暗。
公寓樓下。
傅錦年付了車費,拖着疲憊的身體下了車。他甚至沒有看來往的行人一眼,徑直朝着電梯間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走到電梯口,伸手準備按下上行按鈕的時候,一個黑影突然從旁邊的角落裏竄了出來,一只冰涼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傅錦年心中一凜,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就要做出反擊動作。常年保持的警惕性讓他瞬間清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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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轉過頭,目光凌厲地看向抓住自己的人。
當看清來人的面容時,傅錦年整個人都僵住了,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縮了一下。
那是一張他曾經無比熟悉,此刻卻憔悴得幾乎讓他認不出來的臉。
白芷柔!
她穿着一身明顯不合身的寬大病號服,鬆鬆垮垮地掛在瘦弱的身上,顯得更加單薄。
原本精心打理的頭髮此刻凌亂不堪的貼在蠟黃的臉頰上。
她的眼睛裏佈滿了血絲,眼窩深陷,嘴脣乾裂起皮。
“錦年……錦年……”白芷柔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着濃濃的哭腔和絕望。
她的手緊緊地抓着傅錦年的手臂。
傅錦年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汗液的難聞氣味從白芷柔身上傳來,讓他感到一陣生理性的不適。
“你怎麼會在這裏?”傅錦年的聲音冷得像冰,他毫不猶豫地甩開了白芷柔的手,語氣中充滿了厭惡。
這個女人,怎麼會找到這裏來?她不是應該在白家,或者是在白宴青爲她安排的“療養院”裏嗎?
白芷柔被他這麼一甩,腳下不穩,差點一屁股墩兒坐在地上。
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傅錦年那毫不遮掩的厭惡,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進她心裏,巨大的恐慌瞬間將她吞噬。
“錦年!”
她瘋了一樣再次撲上去,這次學乖了,直接死死抱住傅錦年的腰,臉埋在他胸前那片髒污的襯衫上,嚎啕大哭。
“錦年,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被關在醫院裏……我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那個鬼地方……”
溫熱的眼淚迅速滲透了傅錦年那件破爛的襯衫,黏糊糊地貼在他皮膚上,讓他渾身不自在。
傅錦年身體僵直,任由她抱着哭,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能清楚感覺到,白芷柔整個身子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