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清已經摸清了這人的脾氣秉性，懶得再給他眼神。
專注地喫完早飯，她輕輕擦拭了嘴角，淡淡道：“銀管事喫好了嗎？喫好了的話，該說正事了。”
銀明樓放下筷子。
明明是稀鬆平常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卻平添多了幾分色氣。
葉子清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亂撇，讓流蘇帶着陳阿麥和錢掌櫃出去，她看着銀管事道：“銀管事消息靈通，應該猜出了我找你來的目的。”
銀明樓妖冶的面容上綻放出了純良的笑容：“少東家過譽了，我不過是個愚鈍的、只知聽命令行事的下屬，實在揣測不出您的意思。”
葉子清煩死了他這不好好說話的樣子，冷笑：“這麼說來，我每說一句話，你都得揣測一遍了？”
銀明樓：“……”
噎了一瞬，他輕笑：“屬下不敢。”
他一手支撐着腦袋，偏頭看着葉子清：“少東家想問什麼，只要是屬下知道的，定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突然，他面色一變，手猛地無力垂落，整個人也朝着右側摔了過去。
葉子清眼睜睜看着美人倒地，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一把將人拽了回來。
萬幸的是，他白日裏穿的衣服足夠結實，並沒有像昨晚那樣稍稍一扯就爛了。
將人扶到椅子上坐好，她的視線沒有焦距地亂看了一會兒，眼角餘光瞥見那人幽怨的眼神，她輕咳一聲，終於還是感覺到了不好意思：“那個……對不住。”
男人輕笑出聲，換了只手維持剛剛的動作：“少東家若真的覺得對不起人家，可以先將人家的毒解了。否則一面給人家下這毒一面說抱歉，委實是有些……虛僞。”
“那不行。”葉子清並不上當：“我寧願被你罵虛僞，也不想被你坑。”
“你放心，這毒毒不死人的，而且只要過段時間你適應了，就不會在屬下的面前出醜。等我什麼時候感受到了你的忠心，我自然會爲你解毒。”
“少東家真是……好狠的心。”
男人幽幽一嘆。
美人哀怨，但凡換一個心腸軟一些的人來，這會兒都該心碎了。
可惜他遇到的是被渣男坑過一次的葉子清，她可以本着以人爲本的精神平等地看待每一個生靈，但當對方瘋狂展示他作爲男人的優越感的時候……那她只能敬而遠之了。
“銀管事掌管情報多年，那應該知道我爹的真實身份吧？”
銀明樓似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
須臾，搖頭：“知道，但……不能告訴少東家。”
而葉子青蹙眉：“爲何？”
“這是東家的命令。”銀明樓道：“東家早已知曉自己的身世，卻不想與親生父親產生半點瓜葛。他同樣不想讓少東家與那家人產生聯繫。”
葉子清並不意外。
“另一個問題，我娘是誰？”
銀明樓無奈：“這個問題，我是真的無法回答少東家，因爲就連我也不知道。”
見葉子清明顯不信，他道：“東家創立君淮樓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曾經有膽大大人問過，君淮樓之中的‘君’是誰，但東家沒有回答。這麼些年，沒有人見過您的母親，東家甚至就連一張畫像也不曾拿出來觀摩。”
 |
 |
收集情報的前提是得有線索。
葉淮鶴從未透露過有關於他的妻子的身份，一個字也沒有透露過。
沒有信息，沒有畫像，唯一能追查的，就只有葉夫人二十多年前曾經居住過的那個村子。
可，葉子清從小就在村子裏長大，就連她也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他們這些刻意去調查的人，又怎麼會有線索？
再說，公然去調查頂頭上司的密辛，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嗎？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不過，已經失望了這麼多年，如今不過是重複了一遍過去無數次的經歷罷了，葉子清倒也沒覺得有多難受。
“那個汪凝眉，你應該知道她來找我了吧？”
葉子清不清楚春風如意樓的情報發達到了什麼地步，只能一步步試探。
銀明樓悠悠長嘆：“少東家未免將我們想的太厲害了，春風如意樓的情報再如何厲害，也只在自己有線人能滲透到的地方纔能得到想要的情報。這北城可是錢掌櫃的地盤，您與其來盤問我，倒不如好好問問錢掌櫃，您昨天不也看到了嗎？他可沒有看起來的那般憨厚老實。”
“甚至很多時候，那傢伙比我厲害多了。”
葉子清挑眉：“哦？這樣嗎？”
“好，最後一個問題。”葉子清道：“我要接管春風如意樓，該怎麼做？”
“噗嗤。”銀明樓捂脣笑：“瞧您說的。”
他目光繾綣，似是在看一個故意逗樂的心上人：“您是少東家，是我們的主子，是春風如意樓的第二個主人。只要您想，隨時都能來接管，又何必多此一問。”
“你這樣，怪可愛的。”
葉子清：“……”
長這麼大第一次被誇可愛，葉子清嘴角抽搐片刻：“那等我回了京，就去找你。希望銀管事不要避而不見。”
“怎麼會？”銀明樓做委屈狀：“您爲何總是將我想想的這麼壞？總不能因爲姓錢的長了一張具有欺詐性的臉，您就覺得他是好人，而人家不過是長得漂亮了些，就要被刻意針對吧？”
他悵然若失：“人家也不想長成這副模樣的。”
在見到銀明樓之前，葉子清對於娘娘腔的男人向來沒有好感，若是有男人敢在她面前弄這種狐妹子做派，她定會給對方來幾針，讓他們學學該如何做個沉穩沉靜的人。
可眼前這個人妹而不妖，魅惑卻又不失男子的英氣。
着實是，矛盾又自洽。
葉子清冷漠地別開視線：“你應該知道收買殺手來追殺我的人是誰，對吧？”
銀明樓無奈：“少東家，不是說了，這些事情就不要探究了嗎？”
葉子清環抱雙臂：“首先，你也說了我是你的少東家，我如今是在以主人的身份來詢問我名下的情報機構裏的一個情報，而你，除了告知我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她微微一笑：“其次，我爹不讓我回去，大約是因爲不想讓我去面對來自於葉家的危險。但，他們都已經殺上門來了，我若一味躲閃，你不覺得太慫了嗎？若慫能慫出作用來，我倒也不介意當一當縮頭烏龜。可你怎麼就敢保證，他們在損失了上一批殺手之後，就一定會收手，而不是會使出別的陰招來對付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