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我還是第一次下地種田呢,好緊張。”
沈箏換掉了她平時穿的錦服華裙,穿上粗布麻衣。
站在縣衙門前,又激動又緊張。
眼前,是一片旋耕好的水田,水田裏是彎腰勞作的百姓。
天邊,是一片被霧罩着的白色大山。
林寶初把一頂草帽扣在她頭上,“帽子戴好,雨看着不大,多淋一會兒你身上就溼了。”
![]() |
![]() |
今天縣衙開始春耕,天氣陰沉微涼,時不時還有毛毛雨。
爲了防止淋雨感冒,林寶初堅持要沈箏把草帽戴上。
城裏可沒有醫館。
“走吧,下地吧。”
兩人踩在田埂上,往縣衙的田裏去。
“程公子,你種得好快啊,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沈箏好奇地往兩邊看。
程書益的田就挨着縣衙的田,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天不亮就來了。”程書益只是擡頭衝她笑了笑,便又繼續彎腰插秧。
縣衙今日不公休,但大夥兒都集中在這兩天插秧。
林寶初索性就給大家放假了。
就當是清明假吧。
因爲縣衙門前的地已經有早到的小時工在種了,所以林寶初和沈箏還得往深處走。
看到百姓們一起在陰雨天裏,同時耕作的畫面。
林寶初忍不住邊走邊哼起來:“一滴血汗一粒米,耕田下種勤四體,辛辛苦苦哪敢休息,只盼秋風快吹起。”
“嫂嫂,你在唱什麼?好好聽呀。”
在豐耕縣待了近四個月,一直在縣衙裏埋頭忙扶貧的沈箏,都差點忘了自己喜歡的事情。
所以一聽到林寶初在唱歌,她就興奮得不行。
她以爲整個豐耕縣都沒有人會唱曲兒呢。
林寶初突然被身後的人拽住,差點沒摔到田裏去。
“嗯?什麼?”
“曲子,嫂嫂你剛纔在唱什麼曲子?!”
“剛纔嗎?”林寶初回過神,“那是一首唱種地的曲子,叫《農夫》。”
“怎麼了嗎?”
“農夫……”沈箏回憶方纔她唱過的詞,突然覺得這首曲子好應景。
“嫂嫂,這首曲子是誰教你的,你能不能也教教我?我太喜歡了!”
她對聽曲唱戲有萬分的熱情。
不然也不會冒着被流放、損毀清譽的風險,從宮裏跑出去,到煙柳之地聽曲、學曲。
“箏箏,你不會覺得這首曲子……”
林寶初突然卡住,在腦海中瘋狂搜索一個形容詞。
“你不會覺得這首曲子不夠雅嗎?”
古代不是很講究‘雅’嗎?
“不會啊。”沈箏說:“我覺得很好聽啊,而且又是唱的咱們。”
她指了指兩人現在下地種田的農婦打扮,笑道:“我現在也是農夫了,又怎麼會嫌棄自己?”
“而且曲子就是要唱出人情味,唱出日常。”
小公主還挺有見解的嘛。
林寶初在心中暗暗稱讚她,看來當初她選沈箏負責文化宮,是對的。
“好,我教你。”
她爽快答應,“我教了你之後,等你把文化宮建起來了,就可以教更多的人了。”
“那咱們什麼時候蓋文化宮啊?”沈箏問。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文化組的組長,也聽林寶初說了很多次要蓋文化宮。
可就是不見一點兒開工的影子。
林寶初挑眉,故意逗她一樣,“等你什麼時候把手頭上的事情忙完,就什麼時候寫個計劃、打個申請,跟朱掌櫃要經費啊。”
“啊,還要寫申請啊?”
沈箏一張小臉垮下來,追上林寶初。
“怎麼這麼麻煩啊,不能直接蓋嗎?”
林寶初頭也不回,挑了塊還沒人種的田,下地。
田裏已經有成捆的秧苗,她只需要把秧苗捆解開,插秧就行了。
“不能,縣衙的事務,必須按規矩來。”
“申請、開會、審批、做臺賬,一樣都不能少。”
她要總是一言堂,以後少不了麻煩。
其他人也一樣。
必須把做過的每件事都記錄在案,萬一哪天豐耕縣有縣令了,他們對朝廷也有交代。
天色漸暗。
在菜地裏搭架子的沈戟收工了。
踩着田埂回家時,看到林寶初和沈箏還在田裏,他立刻挽起褲腿去幫忙。
這塊田還有半畝地才種完,三人齊頭並進。
無人在意此刻的縣衙門前,一個騎馬的少年正在敲門。
“箏箏,種了一天,秧苗怎麼還是歪歪扭扭的。”沈戟看了一眼沈箏種的那塊地,眉頭緊得能夾死蒼蠅。
跟旁邊的任何一個人相比,她種的都是最差的。
秧苗高高矮矮,有的地方種得稀,有的地方又種成一團。
怎麼看都不好看。
“嫂嫂都說沒關係,你管我呢。”
有林寶初撐腰,沈箏十分硬氣。
林寶初種完手裏最後一把秧苗,用田裏的水洗掉腿上的泥。
“沒關係,箏箏頭一回種田,種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過兩天秧苗自己能紮根長起來。”
沈箏在田裏待了一天,沒嚷嚷着回去,已經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她哪兒還敢要求更多?
“啊——!”
沈箏突然大叫,且叫得慘烈。
田裏還沒收工回家的人全都看了過來,還有的丟下秧苗跑過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丟下秧苗跑過來的人裏,有商卓。
商卓一臉緊張,想替她查看又不敢碰她,“七公主,可是被石頭刮傷了?”
田裏石頭多,沈箏又一直在抖腿,他以爲她是被石頭劃傷了。
沈箏哭花了臉,求助林寶初,“嫂嫂,我腿上有吸血蟲,好可怕……”
“啊?”
衆人一怔。
齊刷刷地看向沈箏的腿。
她沒有挽起褲腿,衆人啥也看不到。
“咳咳!”林寶初提醒一衆圍觀的男人,“你們都該幹嘛幹嘛去吧,別圍在這裏。”
男女有別。
她和沈箏下地插秧的時候,都沒有挽褲腿。
現在田裏的水蛭爬到沈箏褲腿裏咬她,只有她能幫她弄下來。
“呃、那什麼……走走走。”
男人們尷尬地走了。
林寶初做了個深呼吸,忍着一身雞皮疙瘩,伸手去幫她弄掉水蛭。
沈箏怕,她也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