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門檻上的那人是誰啊?”
種田三人組一身泥從田裏回來,還未跳上大路,就先看到縣衙門口坐着的玄色竹紋袍男子。
以及他拴在門口大樹下的馬。
三人均表示:“不認識。”
沈戟先跳到路上,再伸手去把林寶初和沈箏拉上來。
林寶初掏出鑰匙,朝門口的年輕男子走去,“公子,不管你找誰,請讓一讓,我開門。”
她捏着鑰匙衝男子晃了晃。
“你是林寶初?”
那男子直接叫出她的名字,說完又把目光轉向沈戟,“那你就是小王爺咯。”
他剛纔見大門鎖着,就去城裏轉了一圈。
跟城裏的百姓打聽了一下,知道住在縣衙裏的人,是林寶初和沈戟。
三人對了個眼神,沒吭聲兒。
男子覺得自己是猜對了,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不正不經地向三人做自我介紹。
“在下季來之,是奉聖上和我爹之命,來看看你們。”
林寶初在腦海中搜索不到關於這人的記憶,便問一旁的沈箏。
“箏箏,這人你認識嗎?”
沈箏雙手一攤,表示:“沒聽說過。”
自己被忽略,季來之不覺尷尬。
還侃侃而談:“我是盛京城去年科舉的前三甲,如今在戶部當個小職,不過我爹是戶部尚書。”
林寶初開了門,三人從大門入,穿過廊檐到後院。
季來之就跟在三人身後。
“我這次來,是奉命調查豐耕縣去年補繳三萬石稅糧真假的。”
林寶初聽到他是來調查稅糧之事,這才停下腳步。
回頭,好奇且認真,“季公子是吧,豐耕縣的稅糧去年年底就交了,你們怎麼現在才收到消息?”
這都快半年了。
季來之被她這麼一問,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道:“其實我大年初八就奉命出京了,只是我頭一次出遠門,不小心迷路了,嘿嘿。”
“……迷路?”
“你認真的嗎?!”
林寶初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有點離譜。
“那你這麼長時間沒回去,朝廷不怪你?”
季來之聳聳肩,“我爹說,朝廷派人下來本來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權當我出來玩兒了。”
做做樣子!
這四個字,當真是踩到了林寶初的炸點。
豐耕縣大旱兩年、餓殍遍野,朝廷不管。
現在補繳了稅糧,他們還不在意。
當真是不想要這個縣了是吧!
活該他們是流放之地唄?
好!
他們不管是吧?
他們越是不管,越是不在意,她林寶初還真就要狠狠打他們這個臉了!
當然,不是現在。
她要厚積薄發,出招即死。
“季公子,非常歡迎你的到來。”
林寶初換上笑臉,又故作爲難,“可是我們豐耕縣太窮了,城中沒有客棧,今晚恐怕要委屈季公子睡通鋪了。”
他們想要看到的,不就是豐耕縣的窮嗎?
她滿足他們。
“這個我知道,我方纔去城裏找過住的地方了。”
季來之並不在意,他這一路樹上都睡過,還怕睡通鋪?
“無妨,只要能給我一個洗澡的地方,讓我洗去這一身風塵即可。”
這麼好說話?
他的性格還真跟他的名字挺配的,既來之則安之。
林寶初對這個盛京來的公子哥另眼相看,“好吧,那我給你收拾房間去。”
她口中說的房間,自然是牢頭住的班房。
林寶初去街上的雜貨鋪買了牀新的草蓆,又給他拿了牀被子。
上次沈戟跟她生氣,在班房裏睡了一晚之後,她就把班房打掃過了。
屋頂的蜘蛛網、地上的稻草、牀上的灰塵,她全都打掃了一遍。
現在班房裏除了用泥砌成的大炕通鋪之外,沒有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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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季公子,這兩日就辛苦你睡這兒了。”
林寶初給他鋪好牀,又領他到門口,指着辦事大廳旁邊的衛生間。
“那是我們縣衙的茅廁,門把上繫着藍色布條的就是男子茅廁,你有需要隨時可以用。”
“多謝林姑娘。”
季來之說他是盛京城的科考前三甲,又在戶部當值。
可林寶初總覺得他身上有股俠氣,說話也沒有文人的味道。
倒是挺江湖的。
“你先自己收拾收拾吧,過一會兒到後院去喫飯。”林寶初看了眼天色,天已經黑了。
今天太累了,回來得也晚。
林寶初沒力氣去做什麼太複雜的菜,直接抄了個蛋,又炒了個青菜完事了。
連肉都沒有。
沈家兄妹二人早已經習慣,只要是林寶初忙的時候,他們經常這樣對付。
但這頓飯對季來之來說,還是過於粗糙了些。
“唉……”
這頓飯,喫得攏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季來之就嘆了十幾次氣。
每每想挑剔桌上的菜餚時,他又欲言又止,不敢說話。
生怕傷了他們的心。
罷了罷了,畢竟是流放之地,他將就將就,回去一定如實稟告。
翌日清早。
因爲今天還要繼續插秧,林寶初早飯也只是簡單煮了清粥,搭配酸豆角。
喫完他們又下地去了。
季來之嫌田埂泥濘,就沒有跟着一起去。
他站在縣衙門前的路邊,繼續記錄他的豐耕縣之行。
在他的小本本里,他把豐耕縣寫得十分清貧、疾苦,連小王爺和七公主都要親自下田種地。
當真是男默女淚。
林寶初並不知道他有這個一個小本本,她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跪謝他的大恩大德。
正因爲他的‘寫實’記錄,才讓朝廷對豐耕縣放鬆警惕。
纔給了她大展宏圖,大殺四方的機會。
“種了一上午了,回去休息休息,喫口飯喝口水吧。”
林寶初從田裏上來,呼叫沈箏。
話音剛落,就聽到好幾個‘撲通’入水的聲音從縣衙門前的路邊傳來。
伴隨而來的還有男女老少驚呼大叫的聲音。
“哎喲,我剛種好的田啊。”
“誰那麼不長眼,跳到我田裏幹啥,我的秧!”
“爹,不能跳、不能跳啊爹!”
“怎麼回事兒?”
沈箏跑到田埂上,和林寶初一起往嘈雜的地方跑去。
“不好了!秦老漢魔怔了,跳田打滾禍害秧子了!”
什麼?
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