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遺忘之年
顧承硯聲音很輕,可那份牽掛卻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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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薇低下頭,掩去眼中的寒意,又擡頭時,已換成了一副寬容又體貼的模樣。
“你放心吧,雲熙姐那麼聰明,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頓了頓,眼中隱隱泛着水光。
“實在不行……你讓她回來吧。
我……我可以讓出這個位置!”
“我知道她纔是你最愛的人。
只要她願意回來,我做小也沒關係!”
這句話說得極其輕柔,像是犧牲者一般帶着卑微的成全,眼底卻藏着精確算計的火焰。
顧承硯怔住,眼神複雜地望着她,沉默良久,忽然伸手將她抱入懷中。
“知薇,你真是太善良了!”
“她以前對你那麼不好,那樣羞辱你、罵你,你卻還這麼體諒她!”
“是我委屈你了!”
夏知薇靠在他胸膛上,嘴角慢慢勾起。
是啊,她委屈。
可這份“委屈”,她甘之如飴。
她纔是最後的贏家,不是嗎?
她低頭輕笑,眼底卻翻涌着森冷的暗潮。
那女人命大,可她不信,顧承硯能一輩子掛念一個“死人”。
而且,她已經將這棟別墅佈置得煥然一新—不再是江雲熙喜歡的素色簡約,而是她最愛的歐式雕花、水晶吊燈、玫瑰香薰。
顧承硯雖然沒說什麼,但他沒有反對。
這就夠了。
一步步取代,終有一天,他的記憶裏也只會剩下她夏知薇。
不管他心裏現在還藏着誰,時間會幫她解決一切。
她輕輕收緊了環抱着他的手指,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江雲熙……
別急。
我會親手再送你下地獄的。
……
唐浩傑站在醫院走廊盡頭,一身黑衣沉靜如水,身側幾位專家低聲交談,神情不無凝重。
房門緊閉,透過窄窄的玻璃窗,可看見江雲熙坐在病牀上,靠着牀頭靜靜看着窗外,臉色雖仍蒼白,但已不再是昨日那種瀕臨崩潰的虛弱。
“怎麼說?”
唐浩傑聲音低沉,彷彿不願打擾病房裏的安寧。
一位白髮斑駁的中年醫生取下口罩,神情鄭重。
“她現在的狀態非常不穩定。
長期情緒壓抑,再加上突遭驚嚇,多重精神刺激疊加,已經出現中度抑鬱症狀!”
唐浩傑沉默。
“目前建議服用抗抑鬱藥物進行干預,同時搭配心理疏導。
她的體力其實並無大礙,但心理修復是一個緩慢而漫長的過程!”
“療養院!”
唐浩傑開口,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安排最好的環境,必須保證她完全隔絕外界壓力!”
“已經聯繫好了!”
醫生點頭。
“我們可以爲她申請延續住院療養的流程,儘可能維持低曝光狀態!”
唐浩傑輕輕點頭,隨後推門走了進去。
病房裏光線柔和,窗外陽光斜斜落下,一束投在江雲熙身上的光影像是一層薄薄的紗。
她沒有回頭,只是靜靜望着遠方出神。
“天氣不錯!”
唐浩傑低聲開口。
江雲熙回頭看了他一眼,脣角牽出一絲很淺的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唐浩傑走到她牀邊,拉了把椅子坐下,把手裏捧着的保溫杯放到她面前。
“你喜歡的桂圓紅棗茶,不燙了!”
她接過來,手指在杯壁上停頓了一下,低頭抿了一口。
“謝謝你!”
他的眼神落在她臉上,那些細小的神情變化,都被他收進眼底。
“醫生說,我暫時不能出院吧!”
江雲熙突然輕輕說道,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怕讓人擔心。
“嗯!”
唐浩傑點頭。
“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別管外面的事,也別急着回去!”
她輕輕轉動杯蓋,低聲開口。
“其實,我現在也不太想回去!”
他沒有迴應,只是看着她,等她自己繼續說下去。
“以前我總以爲,只要堅持,就能等來一個結果。
就算過程再痛,至少我們有過從小學到博士的二十五年!”
她的語調平靜,沒有哭腔,卻帶着一種幾乎要割裂自己記憶的抽離。
“可事實是……那二十五年,是我一個人堅持的!”
她擡頭看向他,眼裏沒有淚,卻讓人更難受。
“我以爲那些誓言是牢不可破的,直到有人輕輕一撩,他就轉身走了!”
“我也曾想,如果沒有夏知薇,是不是我們可以一直走下去。
可後來我明白了—不是她毀了我們,是他從未堅定過!”
唐浩傑喉頭微動,想說什麼,卻又覺得所有語言都顯得蒼白。
江雲熙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現在吃藥,晚上才能睡着,但醒來的時候還是會夢到他!”
“夢裏我們在婚禮上宣誓,他牽着我的手,笑得像從前一樣。
可下一秒,他就轉身牽起夏知薇的手,說她纔是他的新娘!”
“他們在婚禮上親吻,而我滿身是血,倒在地上!”
她閉了閉眼,聲音輕微發顫。
“夢裏所有人都在笑我!”
唐浩傑坐得筆直,拳頭握得很緊,卻一句話也沒打斷。
江雲熙卻慢慢平靜下來。
“可現在,夢醒之後,我不會再哭了。
我知道那不過是夢,是我腦子裏殘留的幻影。
現實已經讓我明白了太多!”
“其實,我沒事!”
她低頭看着茶水裏的影子。
“真的,我會慢慢好起來的!”
唐浩傑輕聲應了一句。
“我知道!”
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熟悉的身影探進來,是柳薇薇,眼眶微紅,提着一袋鮮果和幾本雜誌。
“我買了你愛喫的草.莓和甜橙,還有你以前愛看的雜誌!”
她走進來,將東西放到牀頭櫃上。
“醫生說你這兩天狀態不錯,我放心多了!”
“謝謝你!”
江雲熙笑着,聲音裏有一絲暖意。
柳薇薇卻一下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雲熙,我真的對不起你……”
江雲熙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搖頭。
“別這樣,薇薇。
這不是你的錯!”
“我只是……太傻了!”
她輕聲說,眼底已然沒有憤怒。
“我一直以爲,夏知薇最多只是想逼我讓出位置,沒想到她……會那麼狠!”
“我真沒想到!”
柳薇薇咬着脣,沉默了很久。
“其實她從來就不是個善茬,只是你太信人了。
你總是覺得別人會像你一樣善良!”
唐浩傑在一旁沒插話,只是低頭看了看腕錶,然後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