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漓坐上幽王準備的馬車,發現今日的車廂格外貼心,車廂正中豎有固定小几,上面擺了一盅冒着熱氣的粥,還有一碟蓋着碗的包子。
她挑眉,心下觸動,輕輕挑了馬車簾,才發現幽王身邊第一護衛無風在趕車。
“無風,謝謝你!”
無風憨笑,“小得可擔不得王妃謝,是王爺叫小得在漱芳齋買來的點心,可還合您心意?”
白清漓忍不住心下一暖,又是幽王!
“很好,替我謝過你家王爺!”
無風嘿笑一聲,“小得馬車會盡量趕得穩些,王妃喫過若乏了就小憩一會,王爺說了,您每次看診後都會很累。”
白清漓沒想到幽王看起來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心思如此細膩。
雞絲紅棗粥熬得正爛,入口香甜,她一口氣吃了小半盅,原本空泛的肚子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包子是純肉餡的,她吃了兩個後總算是覺得飽了,淨了手,她倚靠在車璧上養神。
思想空泛下來,籌謀着後續事宜,離開宥王府就是近日之事,離開後的計劃必須要細細謀算,畢竟她一個後世人,在此無依無靠,若無一個穩固的靠山,哪怕賺下金山銀海,也會一朝東流。
幽王!
會是最好的人選?
思及阡陌禛,那道清冷如謫仙的身影浮現在腦海裏,他對自己,確實到了體貼入微的程度,這份關心,是因爲自己對他有利,還是別有其它,現在白清漓還拿捏不準。
不過沒關係,男人要什麼,她心裏清楚便好。
想着想着,便屏蔽掉雜亂思緒,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惠民署這兩日收留的病人忽然多了起來,大部分感染了風寒,宥王妃似是受到的驚嚇不小,每爲一位病人診完都會提不起精神要歇息好久。
看完二十人足足用了兩個時辰,起身時,她身形晃了一下,臉色一片慘白。
“王妃,您的臉色怎麼這麼差?”許嬤嬤擔心地問。
白清漓由她攙扶着坐到病房門外,長嘆一口氣,“嬤嬤昨日不在府中,不曉得發生了什麼,昨夜驚嚇,一晚不敢閤眼,許是太乏了,白天也喫不下東西,這才神思萎靡了些。”
白清漓知道,許嬤嬤天生大嗓門,又喜歡咋呼,自己這樣說,肯定瞬間讓所有人知曉。
果然,就聽她大喊,“側妃,不,那個柳姨娘又對王妃您出手了?她怎麼那麼惡毒,就不能安生一些。王妃,昨夜她真的對咱們宅院縱火了?”
白清漓看了一眼周遭,幾乎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她壓低聲音,卻用近處之人能聽到的語氣道:“家醜不可外揚,你輕聲點。”
然後又道:“雖在有驚無險,可院前院後都淋了火油,住在這樣的宅院裏,哪還敢睡,其它的院落空置久了,寒冬臘月的一時也住不了人,今晚你將這裏收拾一下,我湊合一宿。”
許嬤嬤點頭應是:“挨着藥庫那間房舍最是清靜,老奴在那給您鋪個被褥?”
“好!”
許嬤嬤做完事還不忘記和古嬤嬤絮叨,“王妃太苦了,從前日子苦,現在好不容易得了中饋,總算有王妃該有的權利了,結果柳姨娘還不打算放過,逼得王妃連王府都不敢回,和咱們這羣奴才擠在惠民署遭這份罪,看着我都心疼。”
“唉,我看王妃疲憊的樣子也是心疼,聽靈珊說,王妃一天一夜沒閤眼。”古嬤嬤和許嬤嬤一邊煎藥,一邊忍着不憤在那小聲議論。
後面早有病人都聽了去,瞬間一傳十,十傳百,宥王府姨娘心狠手辣,縱火燒人的事實傳揚開來。
二更過後,惠民署所有燭火皆熄,唯藥房外有兩盆炭火一直燃着。
三更時分,天空飄起綿綿細雨,讓初冬的天氣又冷上兩分,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然而惠民署這邊卻是一片火光衝上了天際。
“不好了,走水了……”
夜深,惠民署一片安靜,古嬤嬤尿急起夜,迷迷糊糊中看到眼前有火光沖天,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王妃住的房舍已經被火舌吞沒。
“走,走水了。”她張着嘴,喊了幾次才發出聲音,“走水了,救火,快救火。”
白清漓聽到古嬤嬤的喊聲,慢慢睜開眼,她知道時候到了。
她立馬翻身起來,“古嬤嬤,趕緊叫醒許嬤嬤救火,惠民署還有病人,我要趕緊過去。”
“王妃……”
古嬤嬤本想攔住,哪裏等她說話,白清漓已快速披了衣衫,推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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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嬤嬤伸手去推睡死的許嬤嬤,“走水了,快醒醒。”
許嬤嬤睡眼惺忪起來,眼前已是一片赤色,白天還好好的藥房庫,如今變成了巨大的火團。
“王妃呢?”她四下張望,自己今夜明明守在王妃榻前的啊!
古嬤嬤橫了她一眼,“王妃已經過去救火了,咱們趕緊去幫着叫人。”
東風起,最內側庫房的火舌已經在吞噬病房,白清漓義無反顧地衝入了火場,惠民署這邊除了幾個藥童和二十幾個孤老病患,連個能打水救火的人都沒有。
她一手拎着桶,一手拿着盆,杯水車薪地往巨大火團上潑水。
沒過一會,兩個嬤嬤也趕了過來,白清漓趕緊招呼兩人找人救火。
而她則咬着牙關,向身上潑了一盆冰水,一頭扎入火海中,她身上有幽王贈的防火大氅,短時間可阻燃。
而這本就是她設的局。
她不僅要在今日脫身,擺脫王府的束縛,還要讓宥王永遠記得她這個爲了給他搏賢名的王妃,至於屢次下手坑害她的柳依依……
燒了貴妃娘娘幾萬兩籌備的藥材、毀了宥王奪嫡助力、博取名聲的惠民署,並冠上殘害王妃惡毒的名聲。
甄貴妃不會輕饒了她。
宥王若有一點腦子,也不會再如從前那般縱容她,就讓他倆互相怨懟懲罰,互相消磨吧!
只可惜,這樣一出好戲,她不能當場見證了。
不過,雀兒們會很開心把這些令人愉悅的消息傳達給她。
白清漓棉紗罩面,幫着藥童將病人一個個擡出病房。
只剩最後一人時,一根橫樑發出“噼啪”燒燬聲,她擡頭向上望了一眼,使出全身力氣,將病人與藥童推了出去,而她被橫樑阻隔在房中,被火舌吞噬。
許嬤嬤當下癱坐在地上,整個人都麻木了。
“王妃!”
外面的人,更加拼命地潑水,可火勢太猛,一切如同杯水車薪。
就在所有人都掐滅了希望時,白清漓已將身上甄貴妃所賜玉佩丟在死囚屍體腰間,拽住丟進來的繩索,被帶出了火海。
阡陌禛見身前之人毫髮無損,暗暗鬆下一口氣,微惱道:“此計太過兇險,當初就不該聽你的。”
白清漓早在身上塗抹了阻燃藥劑,雖皮膚有輕微的灼熱感,一切皆無大礙。
“不兵行險招,又怎麼騙得過那些心機深沉之人,何況王爺借我的這件大氅真是寶貝。”
她打算回去後就將衣服收好還給他,這等防火的寶貝,她不敢私密下。
阡陌禛搖頭,這個女人,對自己還真是捨得!
“上車吧!一會應當還有好戲要看。”
惠民署的大火燒透了半個京都,宥王聞訊趕來時,白清漓已經出事,他目眥欲裂。
“召集人手,救火!”
阡陌禛見白清漓神情莫名地盯着阡陌寒,心中有幾分喫味:“怎麼?捨不得了?”
“呵,怎麼會,我心中只有暢快!”
白清漓冷笑一聲,隔着街道,影影綽綽看着那些人,或哭,或笑,或惱怒,只是這些再也與她無關。
她自由了,再不用被宥王妃這人上身份束縛,原主的恨終會過去。
今日起,她便是這天地獨一無二的凰,必會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