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九重沒理他,兩眼空空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她這樣子落在姜銜雲眼中,更像是心虛了。
如果是以往,姜銜雲還會覺得雲九重是懶得搭理他。
可在姜化予說完那些話後,姜銜雲越看越覺得,雲九重是在故意避開他。
哎,誰讓他生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雲九重這樣的女子也拜倒在他的衣袂下亦是情有可原。
恐怕連雲九重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樣一點。
更恐怖的是,這個女人不僅沒意識到這一點,還想着要殺他。
若是他真死在她的手中,她醒悟過來,還不得傷心死。
那他更不可以讓自己死在她手中了。
雲九重腦子裏裝的不是國家大義就是她的邪術。
他得想個辦法,讓她意識到她自己已經對他情根深種。
“哎。”姜銜雲朝她輕喚了一聲:“西羌那次,你真的不記得了?”
雲九重面秀眉輕輕皺起。
六年前,她確實去過西羌,不過是因爲放野。
姜銜雲這麼招搖且有個性的人,如果她真的遇見過,她不可能沒印象。
她搖頭。
姜銜雲:“……”
那次的記憶讓他尤爲深刻,現在都能作爲他的噩夢,她怎麼可能不記得?
“當時是晚上,我被幾個砍不死的人追,是你救的我,我身上還帶着一柄短刀,我還打鳥烤給你喫。”
雲九重眉頭皺得更緊,很快又舒展開。
她想起來了,確實是有這麼一件事。
那時她救的那個男孩臉上全是黑灰,人也沉默,天亮了也看不清長什麼樣子。
當時她以爲他只是誤入那個村的,只想趕緊把他送走,免得影響她抓煞。
難怪兩年前,他們互報姓名,他的表情不太對。
想來那時他應該是認出了她。
“不記得,我救過很多人,沒喫的時候,也會有人願意分我一口。”
都這個時候了,他怎麼會無緣無故提起以前的事?
反正不順着他的話走就是。
姜銜雲:“……”
姜銜雲看得出,她明明就是記起來了,故意說不記得。
這感情牌還沒打就崩了。
……
當天晚上,姜銜雲又做噩夢了,那只拉他進草叢的手很小,很冰,膚色青白。
那是死嬰的手。
姜銜雲嚇得從牀上坐起來,不停大喘氣。
現在清醒過來,他纔想起那個死嬰他見過,在益州。
嬰孩死在井中,全身被泡得腫脹發白。
後面破案了,是一位失心瘋的村婦把她的孩子扔進井中故意溺死。
她已經爲夫家生了七個女孩,盼着第八個能是男孩,沒想到還是女孩。
因爲這事,她在夫家遭受不少白眼和唾棄。
生下這個孩子後,她就瘋了。
誰都沒想到,她居然會把孩子溺死在井中。
他在看到這個死嬰時,才十一歲。
這事他幾乎快忘了,結果一個夢又讓他想起來。
姜銜雲的頭都快炸了。
他還以爲今晚怎麼也該夢到雲九重救他,至少後面沒那麼可怕。
結果居然夢到一個死嬰!
最近他這是怎麼了?
怎麼總夢到以前嚇到他的這些事?
他想到什麼,翻出之前從雲九重身上搜刮來的護身符。
他拆開黃符,上面硃砂的顏色紅豔奪目,畫的形狀卻和平日他見過的的辟邪符很不一樣,看起來更像是鬼畫符。
江湖上的假道士畫的都比這個真。
他最近總做噩夢,不會是因爲它吧?
姜銜雲攥着黃符的手差點把符咒掐破。
如果這黃符真有問題,那她是提前就知道他會搜身,會拿走這東西?
那她豈不是也知道他爲什麼會要她假扮姜化予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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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銜雲沒有輕舉妄動,把黃符塞進行李箱中。
這玩意兒他是不敢再貼身帶着。
可接下來,即便他沒有再繼續帶那三張黃符,他依舊噩夢連連。
抵達大朝獵場時,姜銜雲整個人像是縱欲過度一般,萎靡不振。
錦華公主看到他這幅樣子,提醒他。
“別忘了正事。”
她那副欲言又止的眼神明顯是還想再說什麼,最後只是搖搖頭,走了。
姜銜雲:“……”
他真的是無辜的!
他帶着雲九重去向皇上問安,皇上看他精神疲乏,也皺起眉頭。
“你這是傷還沒好?”
姜銜雲連忙解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路上有些乏累,休息一會兒便好。”
皇上這才鬆了一口氣。
“若是身體不適,就好好休息,不用參加這次的圍獵。”
聽到這話,姜銜雲當即挺直背脊,拿出精神,義正辭嚴。
“那怎麼行?臣第一次參加圍獵,我爹交代了,我怎麼也得爲皇上獵頭熊來,做道蒸熊掌給皇上嚐嚐,不能讓皇上高興,我這趟還不如不來。”
皇上樂得眉開眼笑。
“好,果真是虎父無犬子,當年你爹亦是獵了一頭熊給先皇,我也等着你爲我獵一頭來。”
說到這,皇上忽而話鋒一轉。
“不過你的身體更重要,圍獵危險,我讓楊大人帶人將保護你,你要是在獵場上有個好歹,我也不好向你爹交代啊。”
姜銜雲面上喜滋滋:“多謝皇上關心。”
這一場看下來,叔慈侄孝,可堪爲一樁美談。
皇上問候了雲九重幾句後,姜銜雲和雲九重一起退下。
雲九重被引着往右邊的女賓席處落座,姜銜雲前往左邊的男賓席處。
兩方相隔十數丈,交談不了一點。
姜化予和京中的貴女們並不相熟,雲九重也落得個清閒自在,再擡眼,對面的姜銜雲卻跑沒了影,楊俊生卻還在男賓處守着。
這個時候,確實是有姜銜雲忙的。
姜銜雲去了一趟茅廁,出來後沒有回席,反而在周圍溜達起來,轉了兩圈,終是是看到他想找的人。
——姬崇風。
懂邪術,還一定會受邀出現在秋獮上的,司天臺監正排頭一個。
最近這人雖然和雲九重沒什麼聯繫,姜銜雲也不敢掉以輕心。
他上前與姬崇風打招呼,確認這個位置雲九重看不到,纔拿出一張紙,遞給姬崇風。
他提前把黃符上的內容謄抄在了紙上。
“還請監正大人幫我看看,這個是什麼?”
姬崇風接過,看到上面的顛三倒四的字體,眉頭擰了起來,神情嚴肅。
“這其中幾個字樣我倒是曾見過,不過在這之前,世子可否如實告知,是從哪知道這些文字的?”
姜銜雲心中一驚,這居然是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