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半決意

發佈時間: 2025-09-22 16:3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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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夜半決意

她畫了一只蝸牛。

不是因爲喜歡,而是她忽然想起一句話:最慢的東西也能在風雨之後抵達自己的屋檐。

她就是那只蝸牛。

緩慢、沉默、沒人關注,但一步一步,活得很倔。

她畫完蝸牛後,坐了很久。

然後,在角落裏輕輕寫下了一行字。

“我沒有想他,但我一直記得他!”

她把那幅畫夾進畫冊,不打算展出,也不打算送人。

只是想給自己留一個念頭。

念頭不是情緒。

念頭是某種還沒徹底腐爛的舊根—你不碰,它就靜靜埋在那裏;你碰了,它就疼。

而她現在,終於敢承認它的存在了。

夜深時分,窗外是一整片溼.潤的黑。

江雲熙披着毛衣坐在牀邊,房間沒開燈,唯一的光來自落地窗邊那盞弱得幾乎要熄滅的夜燈。

風吹過簾子,微弱地晃動,像是細碎的回憶,一點點從縫隙中溜出來。

她握着杯子,杯中是溫水,早已不熱。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有時候夜晚靜得太長,時間彷彿會消失,只剩一段段不規則的心跳提醒她:她還活着,還沒睡着,還在想着什麼。

今天是顧承硯的生日。

她是在畫室收拾完東西回家時纔想起來的。

不是因爲有人提起,也不是因爲手機提醒,她已經把與他有關的所有備忘都刪了,是她路過鎮口蛋糕店時,看見櫥窗裏擺着一款熟悉的酒漬黑.森林。

那是他以前唯一願意主動說“喜歡”的甜點。

她記得第一次給他過生日,她站在廚房忙了一整天,親手做了那個蛋糕,味道不盡完美,形狀也不規整,他吃了一口,說太甜。

她笑着說。

“我第一次做,不準嫌棄!”

他說。

“你別太上心,下次買一個就行!”

那句“下次”,後來成了永遠沒有實現的“以後”。

他每一年生日,她都記着,他卻常常忘了她的。

他不是有意,是太忙,也太習慣她的“不計較”。

可她真的不計較嗎?

她自己都說不準。

她只是習慣了閉嘴,習慣了不吵不鬧,習慣了所有心事都在夜裏自己消化。

就像今晚。

她想,她不是在等什麼,而是她不想騙自己—哪怕只是這一夜,她還是想允許自己懷念他一次。

只一次。

窗外風更大了些,吹得樹枝輕輕拍打着窗臺,像是某種低聲的催促。

她起身,走進畫室。

手指在畫冊間翻了翻,最後停在一本厚紙封面的小本子上。

那是她專門記錄不完整草圖的地方。

她在最後一頁,畫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骨節分明,線條剋制,像她無數次夢裏見過的那只手。

她沒有畫主人的臉,也沒有畫他站在哪裏,只是畫了那只手,孤零零地伸在空中,像是曾經握住過她的手,又在某個瞬間悄悄鬆開。

她輕輕地在旁邊寫了一句。

“你生日快樂,我不打擾!”

她沒有署名。

她知道他不會看到,也不需要他看到。

有些話,說出來是風,藏着是雨;有些祝福,不是給他聽的,是給自己一個不再自欺的理由。

她合上畫本,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夜色,然後回到牀上,把毛衣蓋在肩上,閉上眼。

她睡得不沉,卻也沒再醒。

京北的夜晚溼冷乾燥,春天未盡,夏天未起,街頭的槐花已經謝了一半。

顧承硯一個人站在陽臺上,身後屋內一片寂靜。

他剛結束一個酒局,頭昏腦漲,回到家,夏知薇正坐在沙發上翻着一本財經雜誌,見他進門,只淡淡說了句。

“你回來了!”

他沒回答,走進浴室衝了個冷水澡。

出來後他沒進臥室,而是坐在陽臺邊,抽了一支菸。

他不是個愛抽菸的人,可最近,他開始習慣在深夜裏用這點辛辣的味道來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他點開手機,通訊錄裏那串熟悉的名字早已被置頂,卻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從未亮起一條新消息。

他打開聊天框,輸入幾個字,又刪了。

最後,什麼也沒發。

他擡頭,看着窗外的霓虹燈一點點熄滅,整座城市陷入一種比白天更冷漠的沉寂。

今天是他生日。

整整一天,他收到了無數祝福,有員工的、有商業夥伴的、有家裏的、有夏知薇的。

她定了餐廳,買了蛋糕,還送了一塊限量款的腕錶。

他收下了,也道了謝。

可他始終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

後來他才明白,不是缺什麼,是那份“最該來的”從未出現。

他坐在陽臺上,手機握在手裏,不停地亮屏、滅屏,再亮,再滅。

他不是在等她的祝福。

他知道她不會再發了。

她是那種一旦說“不打擾”就真的不再回頭的人。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如果她今天哪怕只說一句話,不管是什麼,他都會點開那個消息,反覆看上很多遍。

可他一整晚都沒等到。

不是消息沒有來,是他終於明白,那條線已經斷了。

不是誰剪斷的,是他自己一次次鬆手後,她不再願意握緊。

第二天一早,唐浩傑推門走進畫室,看到江雲熙正坐在落地窗下給植物換水。

她穿着一件淺灰色的長袖棉麻裙,頭髮簡單地挽起,眉眼清淡,神情溫和,整個人像是剛從一場長夢中醒來,還沒完全脫離某種靜謐的氛圍。

他沒出聲,只將早餐放在桌上,倒了兩杯水,走過去蹲在她身邊。

“昨晚沒睡好嗎?”

她點頭。

“夢多!”

“還是夢見他?”

她沒說話,只輕輕搖了搖頭。

他知道她的意思—不是夢見他,而是夢見了那段已經過完的生活。

“你想出去走走嗎?”他問。

“今天不想動!”

“那我們曬曬畫?”

她點頭。

“好!”

他們一起將畫本搬到陽臺,挑了幾張之前畫的練習稿掛在繩索上,讓陽光和風替她整理那些線條和顏色。

她坐在靠椅上,看着那些紙一張張微微晃動,忽然覺得,時間也不過是這樣一頁頁翻過去的。

有人留下名字,有人留下印記,有人什麼都不留。

而她終於學會了,在沒有迴應的地方也不再索求。

“浩傑!”

她忽然出聲。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更好的人了,你會離開嗎?”

唐浩傑愣住,沒料到她會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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