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走路的時候還是有點不舒服的,但應筠爲了爭一口氣,一聲不吭地洗漱完,佯裝無事地一步步挪到樓下。
葉嘉淮原本是要來扶她的,但被應筠警告了一眼,他只好憋着笑站定。
但人卻是時刻準備着,她要是把自己絆一跤,他也好及時上去扶一把。
小姑娘總喜歡幹自欺欺人的事。
好比只要是在林姨跟前,她就連親都不讓隨便親,好像只要這樣,林姨就不知道他們做過多麼親密的事一樣。
她以爲那些溼透了的牀單,地毯,都是憑空消失的不成。
飯菜都是剛端上桌,還冒着熱氣,葉嘉淮挑着她喜歡的菜給她夾。
應筠卻抱着個手機心不在焉的,吃了兩口就捧着個手機在屏幕上刪刪減減地打起字來。
葉嘉淮看得臉色繃起來,放下筷子,略有些嚴厲地責問:“飯也不好好喫,捧着手機發什麼呆?”
應筠舉手機給他看,苦惱地說:“一一啊,我談戀愛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沒和她說,她肯定生氣了,她以前從來都不用這種語氣給我發消息的。”
屏幕上是很冷淡的一排字,寫着:「醒了給我發消息。」
很簡短的一句話,儼然和舒洛一往常樂呵呵的風範不符。
這是真生氣了。
葉嘉淮掃了一眼,安慰她說:“你們是好朋友,好好和人說說,她是會體諒的,你先好好把飯給吃了。”
葉嘉淮在她喫飯這事上素來盯得緊。
應筠小時候阿公阿婆都是盡着她的口味做菜喫,應筠也就養成了挑嘴的毛病。
一開始到北城的時候,因爲喫不慣飯菜,應筠瘦了不少,阿婆給她打視頻的時候心疼的不行。
爲了不讓阿公阿婆擔心,再者也是爲了維持自己的生命體徵,應筠不得不暫時將挑嘴的毛病拋在了腦後,嚥下那些不對胃口的飯菜。
本來大學四年過來,她每天糊弄一兩口也就習慣了。
但這些日子在葉嘉淮的精養下,她對喫食挑剔的問題也隨之捲土重來。
葉嘉淮也愛慣着她,但凡是應筠喜歡的,他都盡着她喫。
應筠有時候覺得葉嘉淮和阿公阿婆在某些方面很像,尤其喜歡看她臉上多長點肉,也極看重喫飯這事。
前段時間她工作忙,有幾頓飯沒好好喫,瘦了一點,他甚至誇張到每天讓人給她做了一日三餐送到公司樓下,弄的她想糊弄一頓都不行。
葉嘉淮臉色一沉下來還是挺讓人怵的,應筠只好先放下手機,拉過飯碗,開始認真喫飯。
見她喫得差不多了,葉嘉淮抽過紙巾替她擦了擦嘴角,問:“不過阿筠,我們談戀愛這事,怎麼連朋友都不說一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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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筠被他問得一愣,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他一眼就能望見她的底牌。
她眸光閃了閃,接過他手裏的紙,掩脣輕咳了一聲,才笑着解釋說:“太忙了呀,前段時間又是照顧阿公阿婆住院的,又是期末考試,還有公司的事,我這不是一直沒找到一個能正式介紹的時機嘛。”
應筠其實解釋得很好,比之前撒謊的時候也要進步了很多,可以說是毫無破綻,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是恰到好處的天真爛漫。
騙騙旁人,或許可以。
葉嘉淮暗自嘆了口氣,心想,看來他在這姑娘心裏的形象,還是逃不出薄情兩個字。
望着滿心滿眼都是他,全身心地依賴着他,可實際在心裏頭,對他還是信不過的。
對於她的回答葉嘉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擡起指尖,替她將臉側的髮絲捋到耳後,又輕捏了下她的耳垂,說:“那一會兒好好和朋友說清楚。”
“嗯。”應筠認真地點了點頭。
應筠喫過飯,和舒洛一約了時間地點,準備出門前,她不忘問一嘴葉嘉淮,“你今晚有事嗎?”
離春節也不遠了,等過兩天她就要和阿公阿婆回家了,應筠私心裏還是想能和他多些相處時間的。
“回來的晚些,你困了就先睡。”葉嘉淮說。
這話聽在耳裏,怎麼好像她就必須得等着他似的呢?
她是挺想他的,但她就一定要回翠梧街嗎?一定要依着他的時間來?
心裏頭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應筠不甘落於下風,撇撇嘴,彎下腰去穿鞋,“哦,我也不一定回來,你不用等我。”
聽聽,又生起氣來了。
葉嘉淮也想不透小姑娘一天到晚的怎麼總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氣可生。
他總覺得小姑娘太知進退,太懂事,他出差的時候,應筠就連要打電話來,都一定是先發了短信確認了他有時間,纔會打過來。
聊幾句,就要擔心會不會打擾到他,一直到掛斷電話前,纔會糯糯地說上一句,“想你了。”
這樣的識趣,總讓葉嘉淮覺得應筠是拿他當老闆,當恩人在看,而她總是盡職盡責地恪守着兩個人之間身份的界限。
葉嘉淮當然是想着該與她好好談談這個問題的,告訴她:“我們是在談戀愛,你犯不着這麼小心翼翼的。”
可每在他開口前,應筠就會猝不及防的,在他面前流露出一點女孩子家戀愛時特有的嬌嗔放肆來。
就好比現在。
那句話就那麼硬生生地又給他給憋了回去,生怕說出了口,又給人嚇着,覺得他把她看得太過透徹,到時候小姑娘只會在他面前更加不動聲色的,用他所期望的肆意妄爲的姿態來掩飾自己。
應筠是個何其聰明的姑娘,一次露了餡,下次她總能有所進步的,將自己的那些謹慎小心懦掩飾得更好。
葉嘉淮也開始擔心會有讀不懂她的時候,所以,他寧可不點破她。
他們往後相處的時間畢竟還長着呢,總不能期望她一下子就把所有心思都袒露給他。
況且差距是實打實擺在那兒的,她有所顧慮,擔心,也正常。
小姑娘的心門,得一步步地,慢慢地開。
想到這,葉嘉淮也會不由嘆一句,就是養個孩子怕是都沒這麼費心力的。
可能怎麼辦呢,他就屬意這般模樣的,都是該由他受的。
葉嘉淮突然記起林旭言當初爲了那個逃出國的小姑娘費心費力的時候,整日長吁短嘆的。
高跡星他們總給他出謀劃策說:“你打個報告,出國去把人逮回來不就得了。”
“你們不懂。”林旭言擺擺手,“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高跡星“嘖”了一聲,侃侃而談:“你就是把事看得太複雜了。”
林旭言當時怎麼說來着?
他說:“說得輕巧,那是你還沒遇着能讓你無可奈何的人,等到那時候你就明白了。”
葉嘉淮望着應筠窈窕的背影,不禁想,現在,他怕是已經遇到了。